亳州八步六街 ◎李丹崖

在亳州北关，有一片明清商业街，其中一片区域，曰：八步六条街。顾名思义，在八步之内，就能与六条街道劈面相逢，实为佳趣。

下了一场大雪，雪后，去老街似乎更有别一番景致。经年的青砖灰瓦，被白雪覆盖后，似古砚落雪，色彩的映衬之美尽显。

老街南端的白布大街走进去，街巷之间传来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这感觉，常常让人想起清明上河图里的贩夫走卒，想起《东京梦华录》里的“吟叫百端”，这时的老街，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金翠耀目，罗琦飘香”，也没有了“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有一些吆喝声也是不错的，让一座街，陡增了几许烟火气息。有一些吆喝声，比如“肉包素包，吃着不孬”，极具地方乡音意趣，听了就让人流涎。我时常穿梭在这样的街巷之间，总能遇见一个头顶着草坛篓子的人，那篓子被一条白纱布盖着，盈盈冒着热气。

白布大街，就是八步六条街的其中一条街道，旧时，这里以经营轻纱和白布为主，亳州的轻纱之好，在史书中有记载，这要上溯到商汤建都于亳，建有桑林和桐宫，桑林是古代农耕文明的产物，种桑养蚕，才有织锦。关于亳州轻纱，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有着大篇幅的记载，至今能记得清的句子有:“亳州出轻纱，举之若无，裁以为衣，真若烟霞。一州唯两家能织，相与世世为婚姻，惧他人家得其法也。”一句“真若烟霞”，尤其能让人想象它的轻盈与美好。想必旧时，这片的街面上常有围着轻纱的女子窈窕地走出，远远一望，与天边的云霞无异，或是云霞落到了凡间。

从白布大街向北约四百米，就到了八步六条街的街口了，这里是一处六条街的交会处，看路牌，六条街名依次排开：白布大街、帽铺街、炭场街、德振街、爬子巷和水门关街。似六朵金花，并蒂开于一枝，煞是好看。

亳州的很多街道很容易让人望文生义，也像极了北京很多街道的名字，比如，帽铺街，炭场街、这样两条街，在冬日雪后来逛，有扑面的暖意融融而至。帽铺街早已不卖鞋帽了，倒是有很多老者，在门槛内，抄着手，望着雪景，口鼻之间也呼着热气，故乡有俚语：气长寿长，深以为然。炭场街应该是这座城市里最暖的街道，在街口一站，似有经年的老炭在给人传输扑面的热能。有人说，炭放久了，会成琉璃状，我曾收藏有一块炭化石，很有意思，光怪陆离，透着阳光看，还有七彩光，很是神秘。

老街岂不正是装着神秘和幽深的一条条胡同？我站在八步六条街发呆，望着德振街，名字应该取自《易经》，书中有“君子以振民育德”的句子，积善成德，呈于一街两巷，让人口传心授，真是大好！

每一条老街就应该有一个古意盎然的名字。八步六条街的另一条街是爬子巷，这条街的传说可谓“丛生”，有说旧时是卖耙子的专业街道，鄙人不信，城里人要耙子作甚？又有说爬子巷，原有一瘫痪的年轻人，靠终日乞讨爬进爬出养活老母，更不信；倒是信一位老者的话，他说，这里旧时是一条金融街，钱庄典当铺遍地都是，常有提溜着钱袋子的人匆忙赶路，偶有铜钱落地，叮当作响，对于这些漏网之鱼，他们称之为“爬子”，大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意思，此言，倒有几分豪情和风骨在。

至于水门关街，需要翻阅史志了，明清时期，黄河常常有水患，亳州地势之高，洪水袭来，也基本到这条街的街口就停住了，像是一道关卡一样，故名。当然，这些是在史志中汹涌而来的水，近些年，河道治理，早已绝了水患，街道之上，干净朗利，在皖北地区，这里的冬日是干手干脚的，每近年关，常听老辈人说“干手干脚过个年”。

也许您会质疑，不是下了雪吗？当地人认为，雪是不算水的，雪只是祥瑞，瑞雪兆丰年嘛！就这样在八步六条街走着，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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