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蝈蝈合唱团

女儿第一次邂逅蝈蝈，是在立秋时节的古城亳州。

那天午后，青石板铺成的老街上，间有凉风拂面。突然，从一爿土特产小店的门口传来一阵阵赛歌会似的虫鸣。那钢质的鸣唱迅速激起了女儿的好奇，她三步并两步地奔向小店：只见店门上的挂钩上挂满了一串串精致的小竹笼，每个竹笼里都有一只蚂蚱样的虫子，或绿或褐，蹬腿振翅，争先恐后地合奏出嘹亮的歌声。

店主是位鹤发童颜的老爷爷，看到女儿等一众小朋友围了上来，便慈眉善目地介绍说，笼子里的“演奏家”叫蝈蝈，夏秋之交，正是蝈蝈们展示才艺的黄金时节。实力胜过雄辩，孩子们人手一只蝈蝈，兴高采烈地告别了老爷爷。让女儿遗憾又欣喜的是：当晚，由于蝈蝈笼子的小门没有关紧，小家伙趁着月色就溜到了所住宾馆楼下的花丛里，把它那嘹亮的歌声献给了楼上楼下所有的客人。回到淮南，女儿仍念念不忘她的流浪歌手——蝈蝈。及至不久后的一个夜晚——华灯璀璨——女儿的蝈蝈合唱团奇迹般的盛大组团。

那晚，我和女儿在小区附近散步，忽然女儿止住了脚步。“爸爸，你听！”女儿屏息凝神，用手指着路边的草丛。“蝈蝈，是蝈蝈在叫！”我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大叫起来。我和女儿弯下腰，打开手机电筒凑近一照，哇！一只绿色的大蝈蝈，正俯首翘尾、蹬腿振翅，铆足了劲儿，忘我地独奏呢！

“爸爸，我想把它抓住，带回家。”女儿边说边轻轻地伸出了胖嘟嘟的小手。快接近蝈蝈时，只听“嘿”的一声，女儿五指收拢，连枝带叶，一把抓住了大蝈蝈。“哈哈，我抓住了！它还用腿蹬我呢！爸爸，快帮我呀！”我赶紧腾空了矿泉水瓶，把这只可爱的大蝈蝈请进了“水晶宫“里。

有了首战告捷的经验和自信，我和女儿边散步边探寻，在一片高低错落的灌木丛里，又抓了六只蝈蝈。“哈哈，爸爸，今晚，七仙女都被我们带回家喽！“

为了盛情款待这些大自然的精灵，女儿立即百度蝈蝈的饮食习惯，并沿路采摘牵牛花、芋头叶、南瓜花、嫩绿豆等给蝈蝈们做夜宵。回到家中，女儿又赶紧腾空自己的巧克力盒子，给蝈蝈们布置了一个花团锦簇的新家。过了好一会儿，蝈蝈们克服了被捕后来回倒腾的恐慌，渐次安静下来，有的还低头啃起了南瓜花。

为了让蝈蝈们在家里尽快“开唱“，女儿决定把蝈蝈们搬进光线较暗的厨房。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女儿焦急地在客厅和厨房之间走来走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扒在门框上往厨房里面瞅，生怕吓着新来乍到的蝈蝈们。半个小时后，忽然，一只蝈蝈拉开了演奏的序曲，紧接着，两只、三只、四只，七只蝈蝈组成的小小合唱团开始了乔迁后的首场演出。有一声部的，有二声部的，有的高亢，有的低沉，有的悠远，有的清脆，有美声唱法、有通俗唱法，蝈蝈们也不再拘谨，时而独吟、时而合唱。蝈蝈们的现场直播太让人惊喜和震撼，女儿听得兴起，大喊一声：“太棒了！”可，就是这一嗓子，吓得蝈蝈们的表演戛然而止，弄得女儿又自责、又期盼，因为她还没有把蝈蝈合唱团的天籁之音录下来呢！

夜色渐浓，在我们再三地催促下，女儿恋恋不舍地上床睡觉，但给我留了一个小任务：录一段蝈蝈合唱团的天籁之音，好让她明早好好听听，再发给自己的好朋友们欣赏欣赏。

就这样，蝈蝈合唱团在我们家呆了快一个星期。女儿每天一起床，开始琢磨蝈蝈们的饮食，比照顾自己还上心。但我们始终担心蝈蝈们受了委屈。离开了大自然的广阔空间，人类为它们提供的即使是“锦衣玉食”，它们也不会食如甘饴呀。

当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了女儿后，女儿立马红了眼圈。尽管万般不舍，女儿最终还是决定把蝈蝈们放归大自然，但，前提是：把蝈蝈们放生到我们可以找得到的地方。

就这样，在一个霞光万丈的傍晚，女儿亲手打开了蝈蝈们入住的巧克力盒子，看着它们蹦蹦跳跳地钻进了我办公室外的灌木丛里。

晚上值班的时候，蝈蝈们就在窗外的薄月轻露下，时而低吟浅唱，时而慷慨高歌，我随手录一段蝈蝈合唱团的即兴表演，发给女儿，让她在埋首学业之际能在天籁之音的陪伴下，舒展身心。

余明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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