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时阴雨离时晴 ◎岩冰

初中同学毕业30年聚会，正是入伏后的一个阴雨天。迎着淅淅沥沥的雨滴，我来到了聚会报到的宾馆，老班长迎了过来，嘘寒问暖。一些30年未能见过一面的老同学，有的胖了，有的瘦了，却都是华发初生。还有些同学早就没了，令人唏嘘不已。

三十年，我们走过了人生中最重要也最绚烂的年华。三十年前，我们一群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年，来到一所乡镇中学读书。砖瓦房的教室，简陋的桌椅，夏热冬冷，大家学习却很刻苦，老师教学也很认真。除了平常上课，早上有早读课，晚上还要上自习。学校常常停电，老师会点亮汽灯，一片光明的学校，成为乡镇夜晚一道最美的风景。

那时早晨起床，我们到学校东边去跑步、晨读。东边就是大片的庄稼地，种着一望无际的麦子和油菜。春天的早晨，麦子翠绿，油菜花金黄，庄稼的清香沁人心脾。在庄稼地头读书，精神十足，简直能过目不忘。晚自习一结束，我和几个家庭困难的同学把两张课桌一并，铺上草席，裹一条被子就能呼呼大睡。半夜醒来，望见外面的溶溶月色照在一排翠绿的冬青上，清风习习，虫鸣啾啾，多么富有诗情画意！

开始上初中时在家吃饭，初三学习紧张时，我开始住校，吃食堂。当时的条件非常艰苦，每人只带一只瓷碗、一双竹筷。早晨吃一个馒头，就一点咸菜；中午一个馒头，一碗白菜豆腐汤；晚上一个馒头，一碗稀饭和腌辣椒。正值青春期，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学习的劲头儿却没减过。偶尔打牙祭，也是我的一个同学请我喝一碗鸡丝油茶，那种鲜香的味道，至今难忘。

三十年，蕴含着太多的酸甜苦辣，也收获着自己的幸福和悲伤。大家离开母校在五湖四海打拼，都已成家立业。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泪水；有人生的爱恨情仇，也有命运的悲欢离合。大家说着，笑着，回味着，感慨着，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老班长安排我们在一家饭店就餐，多是丰盛的蒙城土菜，恍若从前熟悉的味道。三杯酒下肚，大家开始推杯换盏，互问近况，一诉衷肠。醉眼迷离里，我们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餐厅里洋溢着昔日的欢笑和青春的气息。

第二天一早，旭日东升，大家各奔东西。相聚的时间很短，却值得我们长久回忆和回味。昔日调皮捣蛋的学生，如今变得稳重而深沉；昔日沉默寡言的学生，如今侃侃而谈、妙语连珠；昔日或温柔或泼辣或时髦或土气的女生，如今都是一派恬静安然、宛如深秋的湖水。人到中年，无论当初的贫苦还是今天的幸福，大家都很知足。只是重逢很愉快，离别却透着一丝伤感。人在天南海北，身不由己，下一次相聚不知何年何月？

聚时阴雨，老班长来接我；离开时不让老班长送我，也不想留下涌动的伤感。梁实秋最赏识的一种心境：“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定去接你”。来时阴雨，我们渴望见到三十年前年轻的容颜；离时晴天，我们尽欢而散，踏上或远或近的归途。但我相信我们的心灵是贴近的，也相信我们的今天是踏实的、明天是绚烂的。

归程中，耳畔忽然响起清澈无比的童声合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别了，我的老师和同学！唯愿岁月静好、你们安好，就是我永远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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