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晓鸣淮北亳州我是来过一次的两年前的春天亳州的朋友

□邱晓鸣(淮北)

亳州，我是来过一次的。

两年前的春天，亳州的朋友让我们过来看芍药花。那一回，我算是完全彻底地领教亳州人的脾性了。得知我们要去，他们开着车，早早地在城外的路边候着，见了面，一群人，热情地迎了上来，那笑，像怒放的芍药花一样灿烂。

那天，他们领着我们看了芍药花、花戏楼、运兵道、药材市场、商成汤王墓。虽然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我的心思却被亳州这个“三朝故都”牢牢地牵住了。那是怎样的一座城呵，随手捡起一块瓦片，就能拾起一段历史。

朋友容不得我们逗留，催命似地嚷，走啦，走啦，到饭时了，喝酒去。说着，扯着大伙儿直奔酒馆。这边刚刚落座，凉菜都没上齐，那边便有电话打过来说，晚上的酒场已订了。没法，喝呗。不会喝，那不行。只喝一杯，也不行。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得喝三杯，三杯就是万杯。亳州的规矩共饮三杯，酒局才算正式开始。接下来，主寻宾，客找主，一对一的“炸雷子。”几个“雷子”下去，再稳当的人也会起了真性情。来，兄弟，喝一个。说话间，俩人站立，碰杯，一仰脖子喝下去。天啦，那可是茶水杯，满口下去，足有二两酒，要了命了。

就这样，我们在一起谈文学，讲亳州，说古城，晒着各自的生活。中午喝完，晚上又喝，疯癫了一般。古井酒虽好，喝多了也受不住，逃吧。第二天早上，我们执意要走，亳州的朋友一再挽留，可谁敢留下来呢，我们一行人算是落荒而逃。亳州人就是这样热情好客而又豪爽，接触一回，便令人难忘。

从此，我心里便存下了一个愿望，再去一趟亳州，安静地在那里住上几天，把三千多年古城里的36条街，72条古巷，五禽戏、大班会、高跷、肘搁、斗鸡、旱船、剪纸等等，仔仔细细地读上一遍，可是，我一直没能如愿。

日前，接到通知，安徽文学院在亳州举办第三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届时，作家们将深入亳州市三县一区考察采风。于是，我来了。

没曾想，全省有七十多位作家聚集到了亳州，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年龄参差不齐，老的年近花甲，年轻的不足二十岁，由此可见，文学还是有独特魅力的。亳州市对这次活动非常重视，专门委派接待小组，负责住宿、就餐、车辆等等，可算是细致入微，连近期天气情况，都在人手一册的活动指南里有所表述。这次活动惊动了媒体，新华社、新安晚报、合肥晚报、市场星报的记者蜂拥而至。欢迎晚宴上，省市相关领导纷纷致辞，这下可好，热闹了。南来北往的作家们，一个个过年似的面带喜色。是的，被人看重也是一种幸福。

第二天，我们去利辛县。

在我的印象里，利辛县穷的真实。十年前，从阜阳回来途经利辛，我们的车坏了，没法，只得住下。冬日初夜的小县城黑乎乎的，一个字，冷。我们在县城里走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家像样的宾馆。最终，我联系上在县公安局工作的朋友。得知我在利辛，他询问了位置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安排好修车和住处，他说，俺这穷，条件差，咱这是国家级贫困县，你们全当访贫问苦体验生活。我说，别哭穷，天太冷，有口热饭就行。他说，那是当然，有饭，有酒，还有美女。说着，他敲开了公路边的一家小餐馆的门，大声咋呼，王老板，弄菜，我的外地朋友来了，捡最好的菜上啊。那一瞬间，我的心被他弄得暖暖的。我问，不是有美女么，他说，有呵，马上就到。

门外走进来三男二女五个警察。握手，入座。听出来，朋友升官了，这些人都是刑警队的。其中有一个叫云的瘦高挑女子，二十多岁，面白，爱笑，模样儿生得好。我问，你也是刑警吗，她笑而不答，两边的虎牙露了出来，白瓷瓷的。朋友说，怎么，不相信。我笑。朋友说，别看你是个大男人，她一出手就能摔你三个不同样。我望着她，笑，心里自然不信。朋友洞穿了我的心思，说，输了，可得罚酒。我望着那个女子，点了点头。

这下热闹了。

女人在众人的怂恿下站了起来，望着我，笑的轻盈。我站过去，没什么可怕的，高出她半个头来，她赢不得，我想。女子冲我抱拳施礼，冷不丁地就抓住了我的手腕，接着，就是一个背摔，没等反应过来，我已经倒在对面的沙发上了。唉，这下丢人了。众人欢呼，再来。我的心里又羞又愤，说，来什么呀。一时间，我连死的心都存下了。

那一晚，我醉得结实。

利辛县的领导在高速路口迎接我们后，领着近百人的采风团，先后参观了曹店新村，现代农业示范园，金龙国际商贸港，利辛高级中学，工业园，滨河新区，城市规划展示馆等等。晚上，入住明珠大酒店。

看出来，县里非常重视这次活动，县委副书记程莉全程陪同，并为采风团安排了讲解员。利辛电视台采访我，让谈些感受，一时间，我不知从何说起，嘴里竟然蹦出了惊奇、振奋等词。是的，无论是县城还是乡村，所到之处，都给人以“脱胎换骨”的感觉。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利辛就像一件破旧的老棉袄，毫无生气。然而，这次利辛之行，完全彻底颠覆了记忆中的印象。利辛新了，靓了，像一个待嫁的美丽女子，坐在西淝河畔，等着，盼着，从远方赶过来娶亲的新郎。

在欢送晚宴上，私下里，我把十年前到利辛的经历告诉了程莉书记。她笑，说，她叫什么名字，我这就找她来见你。我说，别，我怕挨摔呢，再说，老了，摔不起了。她笑，给留下了名片，说，下次再来，我一定找她来，放心，有我在，不敢再摔你。

到蒙城是上午。

蒙城是有看头的。

古代，这里出了个庄子。早几年，这里来了个说相声的牛群县长。这些，全国人民都知道。

我们首先去了县特殊教育学校。牛群，大家是熟悉的，可特殊教育学校大多是第一次来。当我们走进它，才真切地感受到，在物欲横流的当下，做慈善是需要勇气的。牛群做了，虽然有些争议，但是，占地40亩的学校仍然立在那里，200多名残疾孩子正在接受着康复、教育、就业等特殊培训。学校孩子们触动了我们心底那块最柔软的地方。有人说，我们去买点书捐给学校吧，可是，买书要去新华书店，再说，时间来不及，领队已经招呼着上车去下一站点了。我说，走吧，能存下这份善意，就很美好。

蒙城不大，却有梦蝶湖、逍遥公园、万佛塔三个公园。由此可见，蒙城人是幸福的。蒙城除了庄子祠，还有文庙，据说，文庙里的孔子画像是世界上留存最古老的一张，许多地方的孔子像都是以此为参照的。蒙城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尉迟寺新石器文化遗址被称为“中华原始第一村”。蒙城人养黄牛，做“五洲牛肉”，开煤矿，也造汽车。“江淮安驰”汽车，既经济又实用。蒙城有一个镇的名字叫乐土，大家都说这个名字好。我想，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定是其乐融融的。

离开蒙城时，有人在车上唱起了歌，“用心说，嘴里没有假话，用心听，耳旁没有噪音，用心看，眼睛没有黑暗，用心走，身边没有距离。我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人间多善良，我们都有一颗美丽的心，世界真美丽。”词好，曲好，美女作家唱得也好。一问才知道，这是特殊教育学校校歌，乔羽、牛群词，卞留念曲。怪不得呢，都是大手笔。哎呀，歌声，弄得人心颤颤的，想哭。

涡阳可了不得，涡水边出了个神仙：太上老君——老子。

老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精通自然的变化，明晓世运的起伏，是个前无古人的圣哲。他识穷宇宙，道贯人天，立万世之道范，启华夏之绝学，声望与黄帝齐同。孔子问礼，而兴犹龙之叹，关尹请益，逐传五千至言，庄子研道，赞其为古之博大真人。

在天静宫，我问文学院院长潘小平，背了《道德经》无数遍，却混沌不开，不得要领，悟不透。她说，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古人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民间也能获取大量的知识，因为，一个文化的显现与地域有着极大的关系。中国伟大的思想家大多产生于淮河流域，你看，孔孟-泗水，老庄-涡水，由此可见，文化与河流有着密切的关系，河流就是古代的高速公路。老子的《道德经》分为《德经》和《道经》。《德经》讲的是政治哲学，《道经》讲的是宇宙哲学。老子的哲学思想是入世的。如今，全球都在热捧老子，许多国家政要在演讲中，都引用了老子的话语，因此，政治即哲学，哲学即政治。

小平院长是我尊敬的老师，相识十多年，我知道，她是一个率真、豪爽而又博学的人。到哪儿，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男人作派，喝酒，有时候还吸烟。遇上不同观点，她会同你争得面红耳赤，却不记仇，吵完就算，说到开心处，会笑得没心没肺，满脸上寻不到眼睛。可别讲她眼小，否则，又和你吵上了。

作家们纷纷找小平院长拍照留念，我独自走开，按小平老师的话说，去听，去看，去感受了。

来到灵宫殿，见一位年轻道士静坐台前，面无表情，用细眼瞟我。近了，见台子上放着签筒，我问，可以抽签，他点头。我觉得好玩，捧起签筒晃了数下，抖出了一片，第二十二签。凤凰出林，上吉。求解，道士说，上吉，不用解。说着，递过来一片门票般大小彩色签票，说，十元。身上没钱，我找作家志保讨来，乖乖地付了。

取票细看；凤凰出林栖梧桐，展翅飞腾上九重，此日身荣朝金阙，万方相应一声同。断曰：家宅大利，求谋顺遂，六甲生贵，行人即至，讼事有理，婚姻可成，疾病自安，失物可见，田畜大旺。读了上述文字，虽然不太相信，心中还是欢喜的。同行的人纷纷来看，有人说，好，大吉。也有人说，估计签筒里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上吉签，哄人的。听了他们的话，并不在意，反正是玩的，我收了签票，独自去了。

志保兄讲，涡阳有些地方还是可看的。这里有九龙井，东太清宫，尹喜墓，范蠡西施冢，嵇康墓，捻军首领张乐行故居，新四军四师纪念馆等。当地电视台采访，让我说涡阳印象，我讲了三点：一，文化底蕴深厚，要保护。二，以老子故里为题，开发文化旅游项目，不把老子这张牌打出去，太可惜了。三，以涡水岸边的风俗民情和范蠡西施的千古爱情故事做文章，发展乡村旅游和农家乐。当然，做这些事需要大量的资金，这要靠政府在招商活动中，加大宣传力度。

从老子博物馆出来，迎面遇上了那个年轻道士，我同他热情地打着招呼，问，你今年多大，他望定我说，道家不问年岁。说着，悠然而去了。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便漫过了一种滋味来，那是什么滋味，我也说不清。

电话响了，朋友问我在哪儿，我说，在涡阳。他又问，去哪里。我说，上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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