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篇牛源匮乏、重引进轻培育…… 肉牛育种还存在哪些短板

无棣县渤海黑牛养殖基地的渤海黑牛种牛。(刘连坤摄)在肉牛育种上,山东做出了努力,但短板也不容小视。多名专家、育种企业表示,保种支持力度不够、牛源匮乏、地方认识不足、市场混乱是目前肉牛育种存在的问题,“良种化”为“洋种化”趋势明显。

肉牛育种濒临“无米之炊”

据山东科龙畜牧产业有限公司创始人张青云调查发现,20年前,鲁西黄牛多达100万头；而现在,全省上下不足2000头。这意味着,种质资源面临极度匮乏的境地。“鲁西黄牛肉质好、耐粗饲、抗逆性强,这么好的遗传资源,这么好的基因,数量却断崖式锐减,太可惜了!”对此,张青云非常无奈。

“牛非常少,现在几乎形不成种群了。”对此,中国畜牧业协会肉牛分会会长、青岛农业大学教授董雅娟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她坦言,目前国内的现状是,市场好了,牛却没了,都杀光卖肉了,这是万万不行的,“牛杀没了之后,育就跟不上了,那就只能依赖进口了,这就容易形成恶性循环。在日本,他们的育种过程是这样的:做小牛的,整个企业就光育小牛,小牛满10个月以后,就卖给专门搞育肥的企业。育种、育肥、市场化这些过程是完全分开的,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牛种不稳定,就形不成产业。董雅娟说,如果从头到尾都是闭锁循环,那是不行的。光靠一个企业或者几个企业,也不行。从事肉牛产业的人,全都发动起来才行。“我们国家的肉牛育种还没有形成产业,没有形成一体化的系统,这是制约肉牛产业发展的一个关键问题。牛种不稳定,牛肉品质参差不齐,市场不认可,也就形不成产业化。”她说。

省内屠宰厂普遍“吃不饱”

谈起肉牛产业,山东省农科院肉牛专家、研究员宋恩亮表示,目前,产能缺口越来越凸显,牛源匮乏。省内牛肉加工屠宰企业呈现“吃不饱”状态,生产加工只能满足30%。

山东的鲁西黄牛、渤海黑牛、蒙山牛是山东省三大优势品种,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种质资源。然而,伴随着役用功能的消失,各品种的存栏量持续下降,地方保种难度越来越大,其中蒙山牛已经形不成群体,保种场濒危。这些牛的改良也不及时,因此不太适合商业化经济时代对肉牛产业的需求。

花纹牛肉主要通过日本黑毛和牛与本地黄牛杂交而来,市场占有率逐年上升。作为肉牛产业长链生产,主要是缺少牛源。肉牛繁殖低、周期长,加工企业普通产能过剩,即“吃不饱”,是目前产业发展卡脖子问题之一。

陷入“引种—退化”的怪圈

“重引进、轻培育导致‘引种—退化—再引种’局面。”宋恩亮解释说,我们从20世纪80年代末期开始引进国外优良肉牛进行杂交改良本地牛,充分挖掘杂交优势,大幅提升了改良牛的产肉率,但受养殖模式和方式的影响,一直没有开展系统化的肉用新品种培育和选育,导致引进优良品种生产性能退化,为适应产业发展需求,企业不得不再引进其他优良肉牛品种。

公开资料显示,我国从国外引进的肉牛品种,并不是国外的顶级种牛,外国企业也不会输出最好的牛种。一段时间以来,国内企业只强调引进,而忽视选育,这就导致我国不断地从国外引进种牛,而没有自己的制种、供种体系。个别企业有选育之心,但因引进种群过小而选育不出优秀种牛。中国的肉牛育种一直没走出“引进—退化—再引进—再退化”的怪圈。

对此,张青云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重复引种还存在一个风险,那就是会把各种动物疾病带回国内。而无序杂交,也会导致“杂交污染”。

牛肉市场混乱,优质不优价

从事肉牛育种21年的张青云表示,有些地方政府还是对地方肉牛品种认识不足。有些地方品种品质优良,堪称“国宝”。肉牛育种的技术、人才都不是问题,而地方政府的认识不足反倒成了问题。

在张青云看来,优质不优价是肉牛育种业的又一问题。“有的不法企业,不管是什么品种,牛肉外包装上都会印上鲁西黄牛,以此谋取暴利。这种市场乱象,让我们这些真正做保种的人很寒心,没有获得感。希望相关部门能尽快出台鲁西黄牛的认定标准。”

从事肉牛育种这么多年,董雅娟深有感触地说:“肉牛新品系培育周期长,投资大,只以经济效益来衡量肉牛育种保种企业的效益,对肉牛育种企业的打击是致命的。做一个肉牛品种太难了,只有热爱肉牛产业、有担当、有奉献精神、有社会责任感的专家学者和企业家才能担此重任。”

“做肉牛育种的人没有获得感”,是张青云这些年来最真实的感受。花了太多的钱跟精力在育种上面,到头来却被市场乱象钻了空子。

品种改良没有跟上

我国的肉牛产业经历了从役用到肉用,再到商用的发展过程。“真到商用的时候,我们的品种改良没有跟上。一个品种的提升,需要几代人去做。育出一个优秀牛种,至少需要20-30年。但是,我们断档了。”阳信亿利源清真肉类有限公司总经理杨振刚说。

谈起肉牛育种,宋恩亮坦言,随着肉牛杂交改良,我们从国外引进的大中型利木赞、西门塔尔、夏洛莱、皮埃凯特等中大型国外优良品种,与我国肉牛杂交改良,促进肉牛生产。山东作为国内最早的肉牛产业发端地之一,一直以来,省科技厅、省畜牧局、省发改委给予大力支持,但肉牛育种与产业发展要求还有距离。

“这就需要我们围绕肉牛产业发展特点,建立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以企业为主体,政府支持、科研支撑、技术推广部门协调的肉牛育种体系。”宋恩亮说。

肉牛保种支持力度需加强

多名保种企业表示,政府对肉牛保种的支持力度还是不够,这是一个系统工程。对此,“牛妈妈”董雅娟教授表示,希望国家在肉牛育种上给予大力支持。

为了育出好的肉牛品种,杨振刚已经投入了上千万元,前半辈子赚的钱几乎都投上了,但仍旧感觉远远不够。与生猪不同,肉牛10个月才能生一头小牛,而且单胎。这就意味着,肉牛育种需要一个较长的周期。长周期,就意味着巨大的投入。而育肥一头牛需要近3万元,育种企业成本压力很大,这就需要金融方面给予支持。

“种质资源是我们肉牛产业存在的大问题,而资金又是肉牛育种的关键问题。我们需要几十年才能完成一个种质的提升。”杨振刚说。

有专家还指出,肉牛产业链条各环节利润分配不合理,上游环节利润低。也就是说,前端育种环节赚钱太少,而后端卖牛肉反倒很赚钱。对此,董雅娟教授说:“培育一个新的肉牛品种,需要长期的投入,永远是烧钱的。我们国家有这个资源,但鲜有人去管。为啥?不挣钱!但不挣钱并不意味着不重要,没有最前沿的育种,终端怎么能挣钱?”

“当你还没培育成新品系的时候,只能持续地多方面筹集资金投入。希望这些肉牛育种人的努力与贡献能够得到认可与支持,让他们拥有实实在在的获得感。”董雅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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