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舅舅家借2000块钱遭拒，对着舅母头部连扎七刀对舅舅和小侄女一通乱砍，还把84岁的母亲劫为人质 46岁的滨州农民无奈地说——都是儿子逼的！（二）

跪在舅舅家借2000块钱遭拒，对着舅母头部连扎七刀对舅舅和小侄女一通乱砍，还把84岁的母亲劫为人质 46岁的滨州农民无奈地说——

日期:2012-04-17   来源:半岛网-城市信报 

4月12日，苗占山(化名)被滨州市惠民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这个46岁的农民可能要面临着十余年的铁窗生活。当走进提审室的时候，他的目光略显呆滞 ，胡子应该很久没刮，黝黑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你问他抽不抽烟，他说抽 。你递上一支烟，他狠命地吸上几口又不说话。半晌，他看了看双手上的手铐说：“不怪孩子，孩子跟老人想的不一样。”接下来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很多人可能不会把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跟一个杀人犯联系起来，然而他确实做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凶残之事。3月30日夜里，他拿着剪刀对着自己年过七旬的舅母头部连捅七刀，之后又冲进屋里，对着自己的舅舅和小侄女一阵乱砍。当警察将他包围起来之后，他彻底失去理智，把自己84岁的母亲劫持为人质，跟警方周旋了四个小时。

他唯一一次表露出自己的后悔情绪是在提起儿子的时候，这个外表木讷的农民禁不住老泪纵横，“都是他逼的，都是他逼的，可我还是放不下他。”可吊诡之处在于，他的儿子苗一阳(化名)似乎并没有丝毫的忏悔之意，苗占山被关了半个月，他没有看望过自己的父亲一次。

4月13日，城市信报记者赶赴滨州市惠民县，探访苗占山劫持生母作为人质一案。

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咋样，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不懂事。

——苗占山进了监狱，84岁的母亲担心孙子的生活

他跪在那里，说自己不敢回去，赖着要跟我们借钱，我说你这是送终吗？我还好好的你给我跪什么跪？

——苗占山70岁的舅舅刘大顺

1.借钱

“我儿子说了，借不到钱他就会捅死我”

苗占山一直强调自己并不缺钱，可事实是之后所有矛盾的产生全是钱引起的。

这个46岁的农民家住惠民县胡集镇温家村 ，村民对苗占山的评价是：“人挺老实 ，但整天闲着 ，没个正经事做。”苗占山似乎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会说：“我的钱够花，每个月包地就能拿到五六百块钱，我一个人吃吃穿穿的足够了。”

他这种回答可能连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于是他会习惯性地加上一句：“主要是我儿子缺钱。”

苗占山的话得到了温家村村民的证实 ，不少村民告诉记者，苗占山之子苗一阳确实能花钱，还因缺钱殴打过他的父亲，“就是要钱呗，他哪来的钱？没钱就打他，他给我们看过自己身上的伤，一处青一处紫的。”

奇怪的是，儿子如此对待他，可苗占山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敌意。或许是因为妻子早早就改嫁他人，苗占山把这个宝贝儿子当成了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在接受采访时，苗占山称儿子打他时他从不反抗，“不是我打不过他，是我下不去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说这些话时，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导致苗一阳更加肆无忌惮，到了3月29日这一天，苗占山的噩梦也开始了。苗占山称，当天苗一阳又问他要钱，数额是2000块。“ 2000块钱咱哪能掏出来呢？”思来想去，苗占山决定到伙刘村去问他的舅舅刘大顺借钱。

就这样，苗占山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出发了，可能是紧张的缘故，他对出发时的情景也印象深刻。

他说自己离村时正是中午，日头暖洋洋地照着大地，“我买了10块钱的橘子还有香蕉，还带了一箱酒。”为了防止舅舅不借钱给他，他还专门去敬老院接来自己的母亲刘大荣同去。

走在乡间小道上的苗占山，脑子里飘来飘去的也全是2000块钱的样子，“ 2000块钱可以给儿子买个摩托车，还可以给他买个手机 ，这样他就可以出去打工了。”

苗占山这样想，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这个钱他必须借到，“我儿子说了，钱借不到他就会捅死我。”这句话在苗占山回忆时被多次重复叙述，可见他当时已经自认没有了退路。

2.下跪

“他跪在那里，说不敢回去，赖着要跟我们借钱”

事情不像预想那么顺利，刘大顺没有借钱给苗占山，3月29日傍晚 ，苗占山带着母亲(刘大顺之妹)来到他家之后，做舅舅的态度显得比较冷漠。

这个70岁的老人跟他的老伴见到苗占山时都觉得有点惊讶，“我们想他怎么来了？多少年都不来往 ，过年的时候连个年都不拜，这个时候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刘大顺在知道苗占山的来意之后，作了如下答复：“ 2000块钱？2000块钱我也拿不出来啊，我这里倒是有些麦子，要不你拿去吧。”他称苗占山在听完他的回答后显得有些不满，“那我不问你要，我问你儿子要！”刘大顺的儿子是苗占山的表弟，他对苗占山似乎也没有多少好感，“多少年不走动，到了借钱的时候想起我们来了。”

见到苗占山之后，他的推脱之词从“麦子”变成了“鸡”，“我们说钱是没有，要不拿只鸡回去吧，他不干。”

这样反复商谈之后，刘大顺一家渐渐失去了耐心，明确表示了不会借钱的态度，而苗占山的恐惧心理也在逐渐增加。

这从他不断重复的一句话中可以看出来，“他不停地给我们说，如果借不到钱，苗一阳会捅死他。”

等到3月30日傍晚，小范围的家庭矛盾首先爆发。这天晚饭时，苗占山将借钱的事再度提及，刘大顺跟老伴再也忍耐不了，反过来质问苗占山为何46岁依然没有积蓄？话题被无限放大，最后戳中了苗占山的软肋，“好吃懒做 、不孝顺，自己的母亲都不好好养，还送去养老院！”他们干脆不容苗占山质辩，把他赶出了家门，让自己的儿子开着三轮车把苗占山送回温家村。

有一个细节让刘大顺印象深刻，那就是苗占山的下跪。

这个46岁的中年人在绝望的边缘终于抑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他跪在那里，说自己不敢回去，赖着要跟我们借钱，我说你这是送终吗？我还好好的你给我跪什么跪？”下跪的苗占山依然没有借来他要的2000块钱，反而被亲人赶出了家门。

坐在三轮车上的苗占山当时想的什么我们无从知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当时一定极度恐惧。

他事后对记者说，自己只觉得“两头的路都被堵死了”，走在夜路上，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儿子的话只会越来越清晰，苗占山的脑子开始变得混乱，恐惧的种子终于结出罪恶的果实 。

苗占山并没有回温家村，刘大顺的儿子到了温家村才发现，三轮车上早已经空空如也，苗占山半路上跳车跑了，跳下车的苗占山又回到了刘大顺家。

3.杀人“除了不想弄死舅舅刘大顺，其余人都无所谓”

当时是3月31日夜里9点左右，村子里灯光稀疏 ，苗占山蹲在刘大顺家的不远处。此时的苗占山到底有没有杀人意图只有他自己知道，尽管他辩称自己之所以折回舅舅家是为了“接走俺娘”，但他随后的所作所为绝没有那么简单。他拿出了自称“经常随身携带，防身用”的剪子，看见刘大顺的老伴从厕所(苗占山之舅母)走了出来。

按照警方提供的材料，苗占山随后作出如下疯狂举动：他先是拿剪刀对其舅母(74岁)的头部一阵猛捅(刘大顺称共七刀)，直到舅母不动为止，随后拿着血淋淋的剪刀窜至其表弟的北屋中。刘大顺见状赶忙拉着孙女刘美往北躲避，苗占山穷追不舍，屋子里乱成一片。在刘大顺院子铁栅栏门处苗占山追上刘大顺和刘美，拿起剪刀对刘大顺头部、刘美脖子处各捅一刀，后被刘大顺死命拉住，刘美得以躲避。被拉住的苗占山丧心病狂，又向刘大顺头部连捅四刀，之后去寻找刘美，未果方作罢休。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刘大顺至今都心惊胆战，“我孙女那么小，他也下毒手，我当时就喊着，我拼了老命也不能让你得手。”而刘美对于当时的回忆则是一片空白，谈起当晚发生的一切，她眼中露出恐惧的眼神，只会小声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在跑，他在追我。”倒是苗占山的事后供述可以反映他当时慌乱凶残的心理，他称，“除了不想弄死舅舅刘大顺，其余人无所谓。”

在搞得满屋血迹之后，苗占山的思想处于高度亢奋状态，面对着随后赶到的民警，他又做出了更加疯狂的举动——他把自己跟老母亲一起反锁在院子里，劫持自己的母亲作为人质跟警方对峙！

孙鹏飞是桑落镇派出所的民警，他自称工作两年来从没有见到过这样蹊跷的案子，“当天夜里10点多，我们就接到县公安局的调度，说是在伙刘村有个案子，等到了现场发现，苗占山居然把他的母亲反锁在宅子里，手里拿着剪子，不让民警进去，情绪很激动。”孙鹏飞回忆，当晚村民们都聚在现场，但没人敢上前劝说，救护车赶到后，刘大顺和刘美被搀上救护车 ，而刘大顺的老伴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估计他当时以为自己把舅母给捅死了，自己的罪不小，所以才会劫持自己的母亲当人质，他当时已经乱得不行了。”

乱了方寸的苗占山一边不让母亲靠近铁门，一边要求民警退后，看到母亲脸上有血，他随手在地上找了一块破塑料布递给母亲擦拭。接下来，他跟民警展开对话，语无伦次，谁也没想到，面对民警他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我要见见儿子苗一阳。

当时，惠民县公安局纪委书记杨军站在最前排，他答应了苗占山的要求。当苗一阳赶到现场后，苗占山的不满彻底得到宣泄，他拿着剪刀，情绪失控，不断重复地只有一句话——“我这都是你逼的。”

“爸，借不到钱咱就不借了 ，你这是弄啥呢？”

“我这都是你逼的！”

“你把奶奶放了吧，咱回去吧。”

“我这都是你逼的！”

这样的对峙一直持续到4月1日凌晨两点，苗占山就是不让母亲靠近铁门，他紧张焦虑，思想混乱，声称还要再见苗一阳，“我要再见我儿子最后一眼。”他一度掀起自己的衣服让民警看看自己被苗一阳殴打留下的瘀伤，“这都是他打的。”苗占山指着苗一阳说。

然而现在无论他如何辩解，大错已经铸成，趁着苗占山和亲属进行交流的间隙，强行进攻组刑警4人从南墙进入、巡警4人从北墙进入，8人冲到苗占山的身边。苗占山向后一退，抄起了一把铁锨，看到母亲被民警救出，他决定做最后一搏。

“我当时说实话，也有点紧张，别的不怕，怕他情绪激动，自残。”孙鹏飞站在苗占山的面前，看着眼前这个46岁的农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令他意外的是苗占山虽然摆开了困兽犹斗的架势，但却在随后主动屈服，或许是意识到自己逃脱无望，苗占山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你们不就是想抓我吗？我跟你们走。但你们不要摁倒我，不要把我铐走，我自己会走。”

孙鹏飞称民警们最后答应了苗占山的要求，苗占山放下铁锨后，没有民警上前摁倒他，也没有给他立即上手铐，苗占山则兑现承诺，跟着民警走上了警车。上车后的苗占山旋即被民警戴上手铐，他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讲信用，我也讲信用。”

4.尾声 “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不懂事”

苗占山就这样给自己的人生涂抹了一道最黑暗的色彩。

因为冲动，他办出了捅伤亲属，劫持生母的荒唐事，因为这些，他的亲属、家人包括他自己的命运也都随之改变，这生命轨迹扭转得太快，以至于不少当事人都无法承受。

首先是苗占山，4月12日，他被当地检察机关批准逮捕，当地办案警官透露，苗占山可能面临故意杀人罪的起诉，“如果罪名成立，他可能要在里面待上十多年，等他出来，这辈子基本也结束了。”

他为了给儿子借钱才铸成大错，可他念念不忘的儿子却从没有来看过他。4月13日，记者抵达惠民县后曾多方试图联系苗一阳，但未能如愿。温家村不少村民们认为，没有了苗占山，苗一阳“办事更没有顾忌，不知道以后会走上什么路”。

至于刘大顺一家，3月31日的惨剧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刘大顺的老伴现在当地医院进行治疗，因为年纪过大，恢复困难，深深的刀伤使她的右眼至今无法睁开，而小刘美内心的恐惧感恐怕是个更大的问题。

刘大顺告诉记者，刘美的脖子被苗占山划出2厘米深的刀口，“医生说差点就割到大动脉，这孩子算是命大。”现在刘美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经常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

最令人关注的是苗占山的母亲刘大荣，这个被亲生儿子劫持为人质的母亲又被送回了惠民县陈集敬老院。

4月14日，记者在敬老院见到这位老人时，她的精神恢复得还算不错。老人年过八旬 ，脑子已经有些糊涂，对于当晚发生的一切只保留模糊的印象。但她对于一些问题的看法根深蒂固，或可作为此事的最后注脚——

—“您的孙子苗一阳是不是经常打您的儿子？”

“他怎么不打啊？他打得占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那你想不想苗一阳啊？他这么打你儿子，还逼着他去借钱。”

“想啊，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咋样，他还是个小孩子，他不懂事。”

这位老人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现场的人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午后的阳光正透过窗棂射在刘大荣的脸颊上，上面满是皱纹，饱含沧桑，银发随风抖动之际，“舐犊情深”这四个字也在她苍凉的眼神中呼之欲出。

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么多的“刘大荣”和“苗占山”深深地爱着他们的“苗一阳”，可金钱袭来之际，“苗一阳”们又能把这伦理亲情坚守几分呢？

◎对话苗占山

现在最想儿子，可他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对于苗占山，孙鹏飞的一个评价就是又可气又可怜。

他认为，苗的可气之处在于丧失人性，伤害亲属，劫持自己的母亲当人质；苗的可怜之处则在于对自己的儿子疏于管教，被儿子欺负只会选择忍气吞声。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场“人质”闹剧是循环的，苗占山将自己的母亲劫持为人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苗一阳的“人质”呢？

4月14日上午，城市信报记者在惠民县刑警大队指导员刘金国的陪同下来到当地看守所，见到了正在关押期间的苗占山，通过跟他的对话，记者渐渐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记者：当时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你为什么要去杀害你的舅舅、舅母等人？

苗占山：我当时也没有多想，我就是觉得自己被逼得没办法了，我两头的路都被堵死了才去干的这件事。

记者：你缺钱吗？为什么跟他们借钱？借钱干什么用？

苗占山：我不缺钱。虽然说我没有什么正当工作，但包地每个月能拿到五六百块钱，我天天没什么事情可做，但这些钱我每个月吃饭穿衣都够了 。我借钱是我儿子逼的，他跟我说他要打工，要买摩托车，还要买手机，他让我去借钱，他还说借不回来钱他就要捅死我。

记者：为什么在公安赶来后还不主动自首，甚至把自己的母亲当成人质？

苗占山：我看到妗子(苗占山之舅母，当地方言为妗子)躺着不动，觉得自己闯祸了 ，我也害怕了 ，所以说我想拖延一段时间，就把母亲跟自己反锁在院子里。

记者：你说是你的儿子逼着你借钱，还说如果借不来他会捅死你，你的儿子为什么这样对你？他打你的时候你不会反抗吗？又没有想过别的解决方式？

苗占山：我自己跟儿子两个人过，我跟我老婆很早就离婚了，儿子我管得不严。唉，我不大管他，他从小也放任惯了 ，他经常打我，拿马扎子打我，我身上有伤。他打我我没有反抗，不是我打不过他，你知道，是我下不去那个手，就他一个儿子了。

记者：你现在最想谁？

苗占山：(思索半晌)我儿子。

记者：他这么对你你还想他？

苗占山：我也没办法。(哭泣)孩子跟老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他也没啥本事，天天也是瞎晃，我也很矛盾，我希望他能够生活得好一点，他十七八的时候就不服我管了，我现在看不到他，我希望他在外面够吃够花的就不错了。

记者：你这么想他，他来看过你没有。

苗占山：(哽咽)没有，一次也没有。

文/图  本报特派滨州记者 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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