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美好的瞬间

王弢和著名的古钢琴演奏家Michel Kiener排练舒伯特作品，用舒伯特时代的琴，翻阅众多舒伯特乐谱，沉浸在舒伯特19岁的情怀之中。 ?

一

欧洲有很多高人在民间，他们并没有被商业化，像勃朗峰一样高耸在艺术之境。Michel Kiener 是一个很传奇的钢琴家，上一任日内瓦高等音乐学院院长将其宠在掌心，这一任院长却视为烫手山芋。于我而言，一个人，如若没有态度，也就不配高谈阔论艺术。

就是在他的跟前，在他的音乐厅里，我席地而坐，听他用巴赫时代的琴演奏巴赫，用莫扎特时代的琴演奏莫扎特，用舒伯特用过的仿真琴演奏舒伯特，用肖邦演奏过的仿真琴演奏肖邦。这一个短暂的70分钟，对我来说，是游子归家的悸动，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打动。窗外，烈日奔放。

这一个瞬间之所以美好，是因为音乐让我再次深切地感知到，我竟然，可以，还是，一个孩子！我还，善于倾听，还，可以听到美好，还，能因此善良和纯净。那一刻，音乐、光影，就特别自主地刺激了我的泪腺，我就像个孩子一样，感动得呜呜哭泣。

真的。能一直像一个孩子，就是整个繁杂世俗赏赐给人类最大的恩惠。希望你们，能，体会。

二

我热爱跑步，上一篇已经赘述过。所以现在出差行李里除了西装肯定要备跑步装备。到了瑞士，不户外跑，暴殄天物。因为住在Gland附近（车王舒马赫的庄园就在这个小镇），在小镇跑步，可以途经葡萄种植地，整齐的油菜花田，长满白色野花的球场，光影斑驳小径交错的森林，随时还能侧目望湖。

每次跑步我都会让有节奏感的音乐在耳机里响起，不仅可以刺激步幅，还可以听自己喜欢的音乐。当我从湖畔朝小山坡卖力前行的时候，突然耳朵里响起了我特别熟悉的一首歌《I'll be there for you》，《老友记》的主题歌。这是一部对我人格建立和价值观形成有着巨大影响力的美剧，不管多忙，每一年我都会固定出一个时段来把它从第一季看到第十季，温故而知新，忍不住大声地跟着唱了起来：“I'll be there for you……”

头上蓝天，三条航迹云拖曳着尾巴各奔前程，一只孤鹰展翅翱翔，这一瞬让我想起来某年3月，也是如此让我浑身细胞蹦跃的一刻，尼泊尔博德纳大白塔前的午后，因得到生活的幸福而雀跃，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快乐。

一个人，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需要客观存在的幸福（来自物质世界），以及内心有对幸福的界定和捧视（心灵世界的高级产物）。

真的。能同时拥有这两者，就是能真正拥抱生活的人。拥抱生活，你知道有多美吗？希望你们，能，知道。

三

就要离开瑞士的前一晚，排练结束后，午夜11点，Michel带我和几个朋友去了离他家不远的日内瓦湖。黑漆漆的湖面，一仰头，就能李清照附体，就能念一句“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和我同行的友人说：“去年夏天，我们半夜三更就来这里游泳。湖边燃点篝火，带一瓶香槟。”

回到酒店后，我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像是熬夜工作后的早间没有咖啡喝，始终坐立不安。那一刻，我知道，我的身体回来了，心还在湖边。我被分裂了。于是，快速拿好浴巾、手机、房卡，夺门而出。当我一路狂奔到星光辉映的湖边，二话不说脱掉了衣服，打开手机选出我最爱的一组音乐，这个夜晚，我要独自占有这里。真正地占有！

室外温度只有8℃，当我汗流浃背地踩进湖里的时候，一种彻骨的冷让我禁不住浑身哆嗦，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我坚持继续往前走，十余步后，我就仰卧在了湖面。月光皎洁，来自几百万和几十万光年的星群在闪烁，仔细看有白色黄色和绿色。科学家说，在日内瓦的夜空可以看到金星。我就权当看见了。慢慢地，身体也不觉得冷了，观看四周，享受这个纯自然的时刻。

2007年的11月，我也这样，躺在当时还没有开发的涠洲岛有万年进化史的海蚀岩上。和自然在一起，可以让我真切地体会到放松的自我。如果坐禅可以体会到清净无二的自我，那与自然交融在一起也一定是一种别样的禅。

当下，除了手臂划水的声音，连虫鸣都没有，水面被星空笼罩，不难理解康德在200年前说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可以震撼人心，一是人类头顶璀璨的星空，另一是人类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思索着，艺术是不是都在服务于自然，描绘自然，皆是为了歌颂大自然的崇高，进而让我们理解真正的崇高之高，学而时习之。一个不懂得欣赏到崇高的人，内心怎么能升起这份崇高？

真的，做一个对自己内心有要求的人，那份崇高感，需要有对崇高不断的仰视。希望你们，能，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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