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成风景的楹联

近来，因参与海城区第三小学成立90周年庆祝事宜，使我想起了与该小学有关的一些事情。最有意思的记忆还是二十几年前，我父亲和陈政、唐雄先先生三人合作留下的三小厕所楹联。

现在三小校内球场边上的厕所门前，如果粗略从古樟树和翠竹缠绕的两层小楼圆形门口，以及门墙上悬挂木板楹联的外观来鉴定，直观的感觉是一所文化室。因为仅从横批“舒畅轩”、“轻松楼阁”和左右两幅槛联“溷无遗臭因行洁；人有急恭好让先”“要耐得暂时忍气；绝不能惟我独蹲”的对文研揣，难以看出门道。

这所厕所建于1993年，上下两层，结构小巧别致。当时具体负责校内文化宣传的李光琳老师，一直在构思，如何装饰其外观，让其增加美感。李光琳老师，性情敦厚，登堂教学又酷爱书画艺术。我与光琳认识多年，相交甚笃。十几年前我父子俩出版的《黄家蕃·黄旭书画篆刻作品集》，承蒙光琳请名家援笔题签，增色溢彩。光琳早年与我父亲也多交往。当时，光琳突发奇想，拟给新建的厕所配上两幅楹联，添加一些文化气息，营造校园文化氛围。光琳这一建议获得注重校园文化建设的薛校长赞同和支持。于是，他登门拜访我父亲。这个主意，我父亲听来虽然耳目一新，他给国内名胜寺观、文化馆场、企业、会议、庆典题联撰句颇多，也曾给北海中学、三中、六小等校园撰联，但给厕所撰联未有前例，思量良久，仍未应诺。光琳无奈，于是搬出陈政先生说事。

陈政先生（1919—2002年）广东新会人。自幼专攻文字学及书法，早年毕业于中山大学，尔后从事艺术及教育工作40余年，是著名的书法家、文字学家、书法理论家。其书法浸润甲骨、钟鼎、汉隶、魏碑，活用“二爨”，自成一体。他对于文学、音乐也均有造诣，著有《第三年》《中学生作文选》《学生字帖》《字源谈趣》等著作。《字源谈趣》将三千多常用汉字之源流，以通俗化、趣味化解说释义，时为书法工作者、大专院校师生的工具书。陈政先生于上世纪80年代初，与南宁的广西区内著名书法家一道创办南宁成人书法学校。当年我父亲带领北海书法篆刻工作者协会的部分成员赴南宁参观交流，此后与陈政先生结为知交，经常书札互通，他对陈老先生向来敬重。记得2000年8月某日，我到南宁四中拜访陈政先生。陈政先生对于书法、文学、音乐博识广精，谈锋甚健，我如同上了一堂综合艺术课，受益匪浅。他当时送我《字源谈趣》上、下两册。先生乐于助人，扶掖后进。当年为我推介撰文于《广西画报》，我至深感念。

父亲听说陈政先生已应承书联，也就不好再推却。既然陈老先生都愿意“屈尊就厕”，不到两天，他拟的两幅楹联便脱稿了。这两联用文明行为的文字铺展如厕的内容，倡议通过学生坚持良好卫生习惯的“因行洁”，能做到“溷无遗臭”。“人有急恭”则把校内学生如厕人多、互有缓急的特点，期望“好让先”，要做到“要耐得暂时忍气；绝不能惟我独蹲”，对联旨在倡导团结、互助和谦让。横批“舒畅轩”、“轻松楼阁”，则是用名字提升品位了。

光琳奔南宁陈政先生府上，向陈政先生展示父亲的联稿，并道出北海黄家蕃先生如何为厕所楹联精心撰稿，恭请陈老师援笔赐墨。陈政先生一生书法作品无数，曾给全国40余处风景名胜题赠手泽，留下书碑刻石，但也从未给厕所写过字。当时顾忌名声坚辞不就，但是慢慢细看父亲的联稿着实做得好，同时老教师也经不住青年教师一番能言巧说，而自己也是一生教书育人，深谙建设校园文化的重要。最后陈政先生说，既然家蕃知己同道都已精心撰稿，我陈政也不吝惜笔墨。陈政先生当时选定“要耐得暂时忍气；绝不能惟我独蹲”，横批“舒畅轩”这幅联稿。不久，陈政先生如约寄来墨宝。

余下一联，光琳转而找到唐雄先先生。唐雄先先生，北海人氏，自成风格的著名书法家，书法出入晋唐之间，楷书和行书深具功力，深受百姓大众喜爱。唐雄先先生听了光琳一番陈述，觉得既然两位前辈都“爽然就厕”，自己也就欣然乐而为之了。

陈政先生的“陈氏魏体”，字态洒脱，气韵畅达，古意盎然。唐雄先先生以行写楷，用笔放纵，端雅浑厚。之后，光琳选购两副两米见长的上好红木板，亲自操刀刻制。父亲的楹联，陈、唐两书家的书法，加上光琳精工巧制，不失为两件别具意义的艺术品。光琳鼓唇摇舌，成功游说两位老先生，为三小的形象注入文化气息，形成一道独特的校园风景。

三小的厕所楹联是我父亲最早给北海校园撰写的楹联，之后也为北中、三中、六小校园亭廊以及校庆撰联不少。记得1995年，我父亲为北中校园撰联，其中“北斗烂灵光、国士甄陶叨母校；中天沃化雨、伟才鞠育出斯园”“教施无类，师心钦良苦；学而不疲，天道必酬勤”，对文用“北中”、“教学”嵌入排头作鹤顶格，联律工整，文句彰显北中风范。当年父亲共撰六稿并书联，由我用木板镌刻。三中40年校庆，他用“三月春风结桃李；中天化雨育栋才”来概括40年的成就历程恰如其分。“众举成亭，结构当思整体；怡观树艺，灌培知赖园丁”是六小当年建设校内亭阁的联句，隐喻学校倡导的集体精神以及颂扬教师辛勤敬业。校园亭廊轩圃以楹联装点，更增添书香气息，丰富了校园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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