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年关近了,家家户户都得动员起来,忙里忙外,置办年货。家庭主妇当然要考虑一家老小吃的穿的用的,还得房前屋后、里里外外清洁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而男主人最不能忘记的就是采办些烟花爆竹,那也是必备之物。发了财的富裕人家更是出手大方,一车一车的往家里拉,生怕少了对不起祖宗,被人讥为无出息。那时还没有强化环保概念,对危险品的管理并不严格,随拉随放也就放任自流了。没点烟花爆竹哪算得上过大年?噼里啪啦轰响一片应归噪声一类,那硝烟也实在弥漫得可怕,但这是春节的声音,远古的声音,只有一阵接一阵地响起来,节日的脚步才隆隆走近,节日的气氛才逐渐浓厚起来。
家居爆竹之乡,烟花爆竹行业的兴盛与普及程度简直匪夷所思。我上中学的时候,轰烈如潮的“文革”已是强弩之末,“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口号随处可见,有着悠久历史的烟花爆竹生产如雨后春笋,不需作任何宣传动员便遍及千家万户,圩镇上几乎家家都有若干台炮机或者引线机,开展家庭作坊式生产制作。我那些同学回到家里不是忙着做作业——那时读书不像现在紧张——书包一甩就坐到炮机前吱吱呀呀一粒一粒的搓炮筒,以便换点小钱接济家庭开支。我常到镇上一位要好的同学家里,他家小妹正是豆蔻年华好花半开,清纯靓丽得令人惊心动魄,其搓炮筒犹如行云流水欢快如歌,我驻足一边忐忑不安,就像无票入场偷窥人家的轻歌曼舞。改革开放春风徐徐吹来,经济在发展,人们生活日渐富裕,烟花爆竹这“光彩”事业就日益兴盛起来。春节燃放烟花爆竹是一方常态,也是惊艳无比的一大景观。
除夕之夜,离零点钟声还早呢,年饭吃过了,新衣穿上了,新鞋新袜在脚上威风着呢。也不知哪家的孩子闲着手痒,再热闹好看的春晚节目也拴不住他的手脚,取出三五挂鞭炮,七八颗烟花,屁颠屁颠跑到门外或者自家楼顶天面上乱放一通。只要有一声响起,就会有大面积的连动效应,噼里啪啦的东唱西和,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算是大鸣大放的前奏曲吧,先预演一番把气氛烘热起来再说。当然,小屁孩们玩的花样也多,有的是一封、一排的悬吊在树枝上,盘挂在竹竿上,有的是一颗或两颗扭扎在一起摆在地上放,有胆大要充英雄的则捏着爆竹屁股直接在手里放,还有多事的将小炮仗捆绑在小石头上,甩至半空轰然炸响。与此同时,也会有五彩缤纷的烟花带着欢快的节奏屡屡升起,辉煌着节日的夜空。但毕竟时机未到,此时只是小试牛刀,多半只是些孩子们在玩,东一枪,西一炮,你方唱罢我登台,未能蔚为大观。但孩子们的烟花世界也别有其趣,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除了在空中绽放金辉彩霞大礼花,更有燃放出五颜六色、在地上欢快蹦跳的“跳猫”,也有握在手上火花四溅、五彩缤纷的“火花筒”,有在奔驰中发射炮弹的“坦克”,有腾空而起的“飞机”、“飞碟”,也有可在水中炮战的“军舰”。那“军舰”虽是纸质糊就,但在水中横冲直撞也威风了得,我儿时放过,后来也带着儿子放过,有过两代人的记忆与欢乐,只是记不得是“威远号”还是“镇远号”了,当然不可能是前不久才下水的大家伙“辽宁号”。这些都是在乡下,城里人一般不会这么疯玩。城里人傻倒是不傻,但就是疯不起来。所以过年还是乡下热闹,那儿有年味。是孩子们手中千姿百态各形各色的烟花爆竹,把一个大年夜搅动得热闹异常。过年要是没了烟花爆竹,怕与寂寂的观看无声电影差不多吧,那年味儿就清汤寡水般的淡了,没劲。
最为激动人心的是新年零点到来之际,几乎是与零点钟声同时起爆,就在一刹那间便爆竹喧天烟花绽放,到处都是烟花爆竹声,以万炮齐鸣、震耳欲聋喻之一点也不夸张。这是春节的“节点”,也是春节之最高潮。满天地间爆竹轰响鲜花盛开,五彩缤纷交相辉映,组成节日最美妙、最热烈、最豪放、最瑰丽的乐章。此时还沉湎于春晚的人们也不得不冲出户外,分享满世界弥漫而来的欢乐与喜悦,闻着呛人的火药味,脸上却挂满惬意的笑容。家乡的除夕之夜是属于烟花爆竹的,它们以一幕又一幕精彩绝唱驱邪避晦,为人们送来喜庆送来欢乐送来祝福与展望,释放游子们远归的淡淡乡愁。
作为客家山乡,大年初二拜社年烟花爆竹之盛同样是过年的重头戏。逢年过节祭拜祖宗这是习俗约定,尤其是客家人对祖宗的敬奉更是虔诚隆重,按部就班,中规中矩,不能有丝毫懈怠,但就放炮而言会有所不同。到祠堂祖公厅祭拜,把供品摆上,金银香烛礼数到位,爆竹也就小放一通了事,算是一种程式,爆竹一响即是礼毕。拜社年就不同了,要大放特放,多多益善。把爆竹缠绕在长长的竹竿上,若盘龙般仰首向天,待各种程式结束之后便开始鸣炮,一封接一封,一竿连着一竿,要长达数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不过现在看来有些过分了,浪费资源也污染环境,运输储放也有危险,但民间风俗如此,没那通炮响便不过瘾,算不得过大年。似乎也还有一种约定,一种较劲,看哪村哪户放得最多、最高、最响、最绚丽多彩。要是准备不足早早收场,会自觉财不如人,没了精神头。有时与邻村炮声同时响起,放着放着忽觉分量不够,得赶快派人采办,哪位家中存有现货也得赶快奉献出来。一垌之隔,隔田观炮,是要讲点排场面子的,多放几炮要比回去吆喝打麻将重要得多。
然而,曾几何时,过年燃放烟花爆竹的盛况已日渐式微,且大有退出江湖之势。我在《家住龙颈》一文中写过这么一段:“譬如大年初二拜社年,鞭炮也还有,烟花也不少,但过程就草率了。随便往树梢上一挂,或往田埂上一摆,乱响一通了事,早早收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我早早从北海赶回去,基本上已是烟消人散,心里面比那呼呼的北风还要冷。猪还是那样的猪,炮还是那样的炮,味道全变了。”而作为传统的家庭作坊也已绝迹,再也传不下去了。前些年我重返旧地,同学家那台木质炮机早已无影无踪,可惜了。那位搓炮筒如曼舞的小妹,也该儿孙满堂了吧。
烟花爆竹,莫非又成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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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北海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