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钦州文化遗产的思考（下）

李世川

略数珍稀一二三。

（二）缸瓦窑村

1.缸瓦窑村的历史价值是从钦州陶的发展历程中透视出来的,钦州陶的发展可分四个阶段：

（1）自然形态的钦州史前粗陶

1978年，广西区文物工作队在位于那丽镇北面独料村旁的禾搪岭上进行了两个多月的考古发掘，探方揭露面达324平方米，发现的灰坑、灰沟、柱洞等遗迹和大量果核、石器以及二千余片陶片等大量遗物，其中，“陶祖一件。手捏制，已残，中空，长4，直径3厘米”。该考察报告说：“‘陶祖’的发现，则说明随着农业生产的发展，男子在生产中逐渐占据重要地位，当时已由母系氏族社会进入父系氏族社会。”经鉴定，这是新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遗存，距今已有约4000至5000年左右。这是迄今发现制作时间最早的钦州陶器。

而陶祖，则是这时期陶制中，最具标志性最有文化光彩的陶艺作品。

（2）因海上丝绸之路输来中原陶制技艺而兴旺的钦州丝路粗陶

公元前214年，灵渠开通，中原文明便顺着洛水、汉水过长江入湘江转漓江上北流江，从南流江出海沿大风江过西坑古运河西去、南下从东南亚转南亚、中东、欧洲。这就是古海上丝绸之路。陶艺自然顺路而来，从而丰富了钦州原始粗陶的史前技艺。合浦草鞋村的汉代包子窑，钦州东场母鸡坑等处的隋唐包子窑，也便记录了这段历史的陶艺繁荣。

宁道务陶碑应是这一史段最高水平最具里程碑意义的陶艺。

（3）用钦州特有的红珠石四成和五花土六成制作的精陶——钦州四六瓦

①缸瓦人水东开基

1356年，朱元璋攻占集庆（今南京），便接受朱升的建议，采取“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方针，以至后来由于“倭寇”匪患猖獗，沿海更以筑城御寇为大计，从辽东到广东，各地无不根据中央的指示而不遗余力，修筑起一座座坚固的卫城、所城（注）。

就是朝廷诏各地“高筑墙”的时候，横州（今天横县）永顺圩的缸瓦师父张国泰、莫国麟、苏田董、刘昌贤、颜文秉五人闻知到处都要烧砖砌墙，钦州城墙砖尚无人烧制，便义结兄弟到钦州承领。他们选择了东岸这片地，既有坡度很缓的矮小山岗可就坡建龙窑，又有大片冲积平原可种植粮蔬，还可以就地取泥烧砖做缸瓦，特别是有一条弯曲小河（现在称为缸瓦沟）便于载出运入。于是，他们立下了土地神位，立下了三界神位，便以陶制业开基建村了。没有人特地为之安一个村名，却因为这一专一的职业。村名自然便随口叫缸瓦窑村。当然，他们首先要完成烧制砖的任务。烧砖，这种建筑用陶，只须就地取坭，就地砌建起数座小砖窑，现在村中一张两三米深的大鱼塘就是当年就地取坭挖成的深坑。

州府念其功，也就划出一段地带给他们专门销售缸瓦，聊作奖励。就是后来的缸瓦行，这个缸瓦行就设在今一马路口与劏狗铺之间，当时这里是东南城角，水边。一卖竟卖了六百多年，到新中国成立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才撤掉。

之后，便开始烧制日用陶了，烧制日用陶则必须用龙窑。

第一条龙窑就建设在深坑东面旁边。即今缸瓦沟北面三界庙旁，不长，只约30米。后来，生意兴隆，原籍横州的卢、袁、王等姓氏的缸瓦人就相继跟着进来。随着人口增多，一条窑就不能满足生坯烧制需求，又在沟南建第二座龙窑，也约30米长。再后来，张姓、苏姓、颜姓都相继自己建了自家的龙窑，张姓甚至自建两条。这些龙窑就分别叫张屋窑、苏屋窑、颜屋窑。

窑火代代相传了数百年。至日寇犯钦，缸瓦窑村人四散逃难，窑火也就一停多年，老窑无人修理维护，相继倒塌。

新中国成立后，1956年，人民政府鼓励重操旧业，广东省政府拨专款成立缸瓦厂。缸瓦厂便建在最早那条古龙窑旁边。缸瓦窑村人吃起了省府下拨的“皇粮”。以至后来，水东缸瓦窑村大部分人都是非农业人口。1957年便又建起了两条大龙窑。

至此，缸瓦窑村人六百多年来共建过八条龙窑，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两条最老的龙窑只有遗址可见，各姓私窑也都淹没于地下，完好的窑就只有新建在村外北面钦江边沿江而南北对向的两条大龙窑。这两条大龙窑，窑身虽然只有五十多年历史，但它却也传承了六百多年的技艺和窑火，承载了六百多年的荣光。它的外形，它的根脉和内涵就是六百多年的古老，所以我们仍称之为古龙窑，可谓稀有的宝贵遗产。

②缸瓦窑村的专利——四六瓦

缸瓦窑村人，出来用包子窑完成烧制城砖任务之外，还造起龙窑烧制日用粗陶。经过不断的烧制实践，在采用钦州特有的红珠石四成和五花土（又称白胶泥）六成烧制成的小件日常用陶如餐具、茶具、神器之类时，产品的品质特别优良。于是，在钦州陶的大家族之中，四六瓦便以它的四、六独树一帜，风骚别出了。（4）四六瓦的文化艺术升华——坭兴陶

由于四六陶土的柔滑和坚韧，能接受多种手艺的增损，能吸容多种文化形态的益扬，尤其经过打磨去其火皮所呈现的可提摩不可预求的绚丽更显独特和高贵，于是一代代在吸引了大批文化人的工匠献艺之后，以胎体窑变的核心价值的多种文化形态集于一身的“四六”瓦便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文化观赏效果。一时众人兴用，呼为坭兴。

2.如何透视缸瓦窑村的历史价值

其实，所谓历史价值，它不是一二句文字可以完整、清晰地浓缩概括得了的，它渗透在整个历史之中，是一种意识一种领悟，有些地方比较鲜明，有些地方又很潜在，而且正如人们评说《红楼梦》一般又各存所见。但一些较突出的问题，在启示我们进入其潜在的意识里去领悟时，才发现那是一片多么广阔、深远的空间！比如：明朝为什么（在钦州）建砖城？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自然要回顾几乎整个钦州的历史概貌：原来，过去钦州城都是土墙；其次这些土墙不能防倭；再次，倭事（日寇）已为我们积了数百年宿怨了，那一张张中心的大鱼塘作了见证……又比如，四六瓦是如何在钦州产生的？其前世如何，它如何衍生了坭兴？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要上探远古粗陶、隋唐繁荣，下探坭兴美好之远景……

而缸瓦窑村最根本最重大和最核心的价值却在它发祥了“四六”瓦，进而升华造就了坭兴，它记述了坭兴的明清发展，那一船船一车车以烟斗为最大销量的坭兴产品遍布中国南方和东南亚诸国，既记述了鸦片战争后中国的屈辱、无奈，也标志了坭兴工艺的高峰性发展；以至便催生了1915年的旧金山金牌奖及“四大名陶”的饮誉，催生了新中国成立后作为文化艺术的高档商品多渠道走向世界各国博物馆乃至国家元首的手上……钦州党委政府代代接力竭尽全力，力推坭兴，就是既看到坭兴产业的红利，也注重文化根源的坭兴陶文化价值所在，其实，都离不开它的源头，这才是缸瓦窑村的作为其文化源头的价值之珍稀处。（三）刘冯故居

钦州，一座铁血烈火中挺立的英雄城市。

如上文所述，钦州，唐朝灭亡之后一千多年兵燹匪患使文化受到了极大的压抑，但其凄风苦雨的历程却用深重的灾难酿造了这方水土的坚韧与不屈、尚武与崇雄。各朝各代，一群群舍身卫国保家的铁血英雄便在烽火中造就了。如陈永龄、李英、杨友、岳霖、谢惠、孔榕、祝国泰……

近代史反侵略更异峰突起地表现了钦州人这种钢铁的性格特征。从这里冲杀出去的刘永福冯子材和他们的军队竟然创造了无人匹比的辉煌战绩。

1.刘冯业绩简述：

冯子材英雄业绩——

晚清，两广等地天地会反清活动频繁，其不少农民武装却被地主豪强利用，变成残害百姓扰乱社会的反动势力。1848年，生活困顿的冯子材与好友外出谋生，就遇天地会刘八的团伙，被拉葠上山，拷打勒索。冯子材决心：若得逃生，势必投军，“灭尽诸丑”，安定社会。

冯子材投军后，果然很快剿灭了刘八和其他多股武装组织。1851年奉命率军与太平军作战，从此积功不断升迁，1862年任广西提督，1865年，开始征剿桂西南农民军，三次入越追杀，直至1879年，终于基本平定一时风起的广西天地会农民武装。

1885年2月23日，东线法军陷我镇南关。因不满官场丑恶而旨准开缺在家的冯子材奉命招兵，率5000钦州健儿急赴前线。团结诸军，终于在镇南关—谅山一战，大败法军东线主力，重伤其统帅尼格里，随即六天驱敌二百余里，直迫河内。

朝廷因国内实力虚弱和周边国际环境恶劣的压迫，下令全线清军“乘胜即收”。

于是中法战争，以法国不胜而胜，中国不败而败而结束。战后冯子材在极度悲愤之中，思考新的救国道路。于是倡捐建起了“镇龙楼”，把原东坡书院搬来改名绥丰书院，又倡捐建设小董铜鱼书院……实开中国教育救国之先河。

中法战争结束，法越敌军迅速逼近我边界，甚而欲在防城立界桩。为了守好国门，冯子材多次诚邀刘永福落籍钦州，说：“你守南，我守北，钦州万无一失”，冯子材和刘永福都自称天神黑虎星君，这就是“钦州二虎把水”的美传。

刘永福英雄业绩——

第一次纸桥大战：1873年12月21日，刘永福率黑旗军在越南河内西郊大败侵越法军，阵斩其统帅安邺、副统帅班尼。这是世界史上以低劣装备的农民武装首次战胜先进而强大的侵略者的战斗。它迟延了法国并吞越南“逾一纪”。

第二次纸桥大战：1883年5月19日，刘永福率黑旗军（第二次）在河内西郊大败侵越法军，击毙其统帅李威利、副统帅韦医。法国并吞越南并进而侵略中国，建立东方大帝国的野心受到中国农民武装强大的阻击。

宣光—临洮大战：中法战争爆发，黑旗军被清军收编，在怀德、丹凤、山西等多处战场沉重打击了法国侵略者。1884年底至1885年3月间，与滇军、景军协同作战，包围法军西线主力于宣光城。黑旗军担任左育“堵河”打援，大量歼敌。1885年3月24日更在临洮大战中，大败法军西线主力，与东线镇南关大捷一起夺取中法战争陆路战场的胜利。

台湾保卫战：甲午战爆发，刘永福奉旨镇守台湾，宣称“与台存亡”，率领黑旗军和台湾爱国军民，与侵台日军血战四个月。击毙侵台日军最高统帅北白川宫久亲王等高级将领。侵台日军五万多人伤亡过半。

抗战一生：晚年，同情民主革命。1911年赴香港，加入同盟会。不久就任广东省民团总长。1912年，上书请缨抗俄，1915年上书反对袁世凯与日本签订旨在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1917年，病逝于三宣堂。

2.刘冯故居精神价值浅谈

刘永福、冯子材战绩之辉煌，反抗外强时间之长久，艰苦卓绝之惨烈，影响之深远，是中国近代史其他民族英雄所不可比及的。

由于冯子材领导的镇南关大捷和刘永福同时在西线的临洮大捷，中法战争便成为中国近代史唯一没有以割地赔款而终结的战争。而刘永福领导的台湾保卫战则是中国古代至近代数百年抗倭战争中，最动人心魄、最悲惨、壮烈的战争，它虽败犹荣。它给后来现代中国的抗日战争以深刻的经验教训和巨大的思想、情感和精神的鼓舞与力量！

刘冯英雄业绩，在中国近代史那不堪回首，那耻辱、血腥，那沉沉黑暗的夜空之中，划下一道唯一最强烈的光亮，留给我们民族唯一最刚劲的起死回生的力量和鼓舞。

刘永福故居向我们展现的就是如此伟大的历史价值，其价值的张力明显地远远超越钦州、广西，不可置疑地成为近代史中国武装抗击外寇入侵最具震撼力的爱国主义教育第一圣地！

经历数十年的劫难之后，刘冯故居终于以其伟大的民族精神那不可掩影的光辉和力量得到上自中央、省和钦州市各级领导以及人民群众的重视，拨款维修，提升展览，并且，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等多种国家级、省、市级的保护定位，它们已经恒定在无尽的历史长河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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