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人的藤

这是我第一次跟父亲回他儿时生活的村庄。村庄在合浦廉州镇，村名叫“双江桥”。

到了双江桥，一开车门，就似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跨过桥，就是通往村里的巷子了，父亲就出生在这里。

因为下着小雨，我们一手撑着伞，一边攀着路旁的围墙，小心翼翼地走着。围墙上生长着一种藤蔓，爬满了粗糙的砖墙。我忍不住摘下一张叶子闻，我知道，这叫鸡屎藤。

我从来没有那么仔细观察过鸡屎藤，即使老母亲经常挂在门楣上。父亲小时候家很穷，没什么吃的，他最难忘的就是奶奶煮的鸡屎藤糖水。每年春风吹起，鸡屎藤就像点燃的绿焰，爬满了村庄各处。这个时候，奶奶就让父亲去摘鸡屎藤。奶奶说，健康等于发财，再穷都不怕，身体健康就好。她深信，吃了鸡屎藤，一年身体都健健康康。当时在双江桥村，捣鸡屎藤的石碓，就爷爷家里有，是他自己砌出来的。每次父亲都会摘回一大箩鸡屎藤，在石碓前忙乎大半天。又细又滑的鸡屎藤粉捣出来后，加少许水，把粉揉成团，切成条，然后用来煮糖水。每次煮鸡屎藤糖水，奶奶都是给家里每人留一碗，其他的分给邻居，让大家身体也健健康康。

我们在父亲曾经住过的老屋，已找不到父亲天天说起的石碓了，只有鸡屎藤仍像他讲的那样，不管不顾，满村子生长。当年爷爷奶奶决定举家搬迁到北海，离开双江桥的那一天，天还没亮，奶奶就在房子边拨鸡屎藤了。她讲要带到外面续种，那是他们家的根。人得有根，没根就没良心了。她还认为，只要肩上扛着鸡屎藤，就不用怕路上的牛鬼蛇神。那天，爷爷领着一家人跨过双江桥头，走了几十里路才来到了北海。

即将返程回城时，在一家新建的楼房前，一位佝偻的老人认出了父亲。她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大门，从里屋盛来鸡屎藤糖水给我们吃。闻着鸡屎藤的香味，听父亲讲那些已经远去的岁月，我仿佛看到了爷爷奶奶当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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