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完的地缘关系

借一次采风机会，我走进阳江和湛江，探寻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北海港延伸的历史脉络。

这次采风的第一站是阳江海陵岛。进入阳江境治，瞬间把早年储存的阳江印象对接起来。豆豉、刀具、漆器都是自小便听祖母老人家经常念唠的阳江特产。特别是豆豉与菜刀，是北海百姓人家喜爱的厨房用品。而出自阳江漆器的首饰盒，是童年经常躲着大人摆弄的玩具。以往出差广州途经十八子小憩，尝阳江烧鹅之后，总不忘携上几盒豆豉、三两把剪刀之类的手信，阳江的特产很容易点拨北海人的亲和感。其实阳江和北海两地的亲和力源于地缘历史的纽带。阳江自秦初属南海郡，至汉武帝元鼎6年始，与北海同属合浦郡。新中国成立后两地曾同属湛江专区，经济文化在同一地区交流，互相都有共通性。两地都是从地缘上滥觞于岭南文化氤氲。海陵岛是中国的十大海岛之一，优美的自然风光让人流连驻足，吸引中外游客络绎不绝，“南海一号”落户其间是最充分的理由。经过“南海一号”博物馆丰富的馆藏资料熏陶之后，人仿佛从古航船穿越千年的时空走过来。我慢慢反刍思忖：两地的历史文化联系于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航线上，北海作为汉代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首当枢纽，而阳江作为转运港、补给港在海上丝绸之路贸易中发挥重要作用。唐代名相李吉甫在《元和郡县图志》提到：“颇有广陵(扬州)、会稽(绍兴)贾人船循海东南而至者，故吴越所产之货物不乏于斯。”说明当年江浙一带往来的货物都经停阳江聚集储备，体现阳江作为转运港的独有功能。到了宋代宣和年间，地理学家朱彧所著《萍洲可谈》中“过溽洲则沧溟矣。商船去时少需以诀，然后解去，谓之放洋。”记录当时过往商船都需要在阳江一带停歇，准备就绪然后远航。北海合浦港当时是中国距离东南亚各国较近的港口，出口的商船很多都在北海合浦港装载珍珠、陶瓷、丝织物以及船上生活用品，然后启程扬帆远渡重洋。这就是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枢纽门户的北海港。

湛江是与北海联系密切的广东沿海城市，两地之间有一种说不完的亲缘关系。从汉武帝建立郡县时(公元前111年)起，北海合浦与今湛江市属的徐闻同属合浦郡。据《汉书·地理志》记载，当时中国出口船舶“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开航”。徐闻与合浦(含今北海港)是有记录的中国最早的海外贸易始发港，两港输出南亚、中亚各国的主要商品都是大致相同，主要有黄金与杂缯两大项。黄金非两港地区当地产品且不说，缯(丝织物的总称)的产品来源当时有：北海、雷州产丝布、麻布、葛布，海南产广幅布，玉林、贵港、四川等地产绸、锦、绢。这些产品经内河海路输送两港口岸，对于出口有就近之便利。当地产品成为两口岸对外贸易输出的强大支柱，从而使两地自然结成紧密的对外贸易伙伴关系。这种渊源自唐、宋、元、明诸朝持续不断。

清光绪25年(1899年)，湛江市为法国人租借，地名改称“广州湾”。法国人统治广州湾期间，为了和英国人控制的北海港竞争，采取了一系列发展港口贸易和建立商埠的宽松措施。由于雷州尚未设海关，助长了广州湾地区的走私日益猖狂，严重影响了北海港的贸易和航运。清同治、光绪年间湛江人在北海落户的不下千家，以从事搬运、饮食和百货小贩等为主。当年北海桃园酒店开办，曾向赤坎南华大酒店取经学习。时至如今，北海各酒店茶楼的点心制作，大多出自湛江地区的糕点师。从1922年—1925年，因“八属”军阀的割据，湛江、北海一度结成军事地理上的紧密伙伴。抗战时期，海南岛与广州湾先后被日军占领，北海口岸被封锁，物质匮缺，生活用品来源一靠东兴口岸，二是从广州湾用单车偷运而来。1941年4月，当时的广东省府主席李汉魂创办的《大光报》发行覆盖粤南地区，湛江、北海两地流通同一份报纸，共享抗战新闻资源。湛江、北海可谓历史渊源久远矣。

虽然北海、湛江历史上行政区域隶属关系的分合改变，但始终延续这种亲缘关系。从广东海洋大学的海洋生物展览馆丰富的生物标本，我们看到的是两地有共同的海产渔业资源；从湖光岩火山崖壁很自然联想到涠洲火山岩岛。正是此种地缘资源和历史人文，造就了两地亲缘关系的持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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