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着世事沧桑的戏台楹联

晚晴明信片上武昌东岳庙看戏场景

山陕会馆正殿后面的戏台

□李笙清文/供图

清代至民国时期，民间流行唱大戏，岁时节日、庙会社戏、酬神赛会，以及祭祖庆典、农事转季、庆祝丰年、亲情团聚等，人们总把看戏作为活动的一项重要的娱乐文化内容，也由此诞生了许多以唱戏为业的民间戏班，留下“打醮不如念本经，念经不如唱台戏”、“肚子装有三出戏，一生到老不怄气”等民间谚语。在许多寺庙道观、商帮会馆、宗族祠堂、茶园舞台以及富家巨贾家中，建有一些固定的戏台、戏楼，或雕梁画栋，或红柱黛瓦，或富丽堂皇，或四角飞檐。如始建于清乾隆年间的湖北沙市川主宫戏楼，歇山式，砖木结构，顶盖碧瓦，正中悬挂“和声鸣盛”匾额，正台花檐横梁上浮雕三龙朝日，侧面与耳台托梁上各雕刻六组戏曲人物，粗梁巨柱，雄伟壮观。也有很多临时搭建、唱完即拆的简陋戏台，简易实用，成为民间文化娱乐生活的一道耀眼的风景。

无论什么样的戏台，总少不了楹联的点缀，林林总总，或长或短，或描金镌刻，或板书张贴，或诠释戏理，或讥讽世事，赋予戏台特殊的人文内涵。

晚清时期，汉阳县得胜岗戏台有一副楹联这样写道：“得进复创高楼，愿尔曹想想听听，寓化感顽明一息；胜日好班古戏，看他等形形色色，须知忠孝永千秋。”楹联将地名“得胜”二字巧妙地嵌为上下联的首字，教化扬善，褒扬忠义，希望观众能在看戏中领悟到忠孝节义的深刻内涵。位于孝感天后宫巷的六也茶园，建于1915年，内设戏台，其楹联也很有特色：“六根未净，六欲难除，听此间暮鼓晨钟说方便法；也莫认真，也休看假，愿天下痴男怨女作如是观。”除了将“六也”二字嵌入楹联外，正副楹联充满佛理，目睹联句，发人深思。同样寓意的楹联，还出现在许多古戏台上，如江西彭泽古戏台上的一副楹联这样写道：“方开场，四面涌来，闲看世路逢迎，登台若此；忽收锣，霎时消尽，猛省人间富贵，何必当真。”

始创于清康熙年间的汉口山陕会馆飞角翘檐，高大雄伟，馆内财神殿、天后殿、七圣殿、文昌殿前均有戏台，7座戏台共悬匾额18块，张贴楹联9副，均立意生动，意趣盎然。其中正殿戏台楹联为：“陈迹兴怀，古今人岂云不相及；群情毕寄，天下事当作如是观。”联句对仗工整，道出了戏里人生的寓意。“余韵绕江城，问玉笛谁吹，折杨柳数声，落梅花一曲；游踪临汉水，且金樽共把，集枌榆雅社，话桑梓闲情。”这副山陕会馆财神殿戏台楹联，借用古诗、典故，蕴含了许多信息，既引用了李白“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古诗，又道出了长江汉水之畔的武汉这一戏台所居地理位置，渗透着戏台演出的桑梓之情。山陕会馆文昌殿戏台的楹联：“闻所闻而来，聆遗响千秋，高山流水；见所见而去，醒繁华一梦，御苑宫花。”则突出了武汉历史上有名的俞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传说，洋溢着浓郁的知音文化气息。

鄂南崇阳县白霓镇有个白霓戏台，始建于清康熙年间，光绪年间由本地望族孙为尚复修。戏台为六角亭形，三面临水，垒石筑台，砖木结构，斗拱飞檐，气势恢宏。戏台上，化妆室、衣箱房、演出场一应俱全，红漆涂饰，雕刻“文王防贤图”。两侧楹联“千年文武衣冠在，一片人为雅歌声。”横额：“今知是昔。”楹联言简意赅，喻示了唱戏是借戏台演绎古今历史的涵义。“戏场小天地，天地大戏场。”这是浙江绍兴延庆寺戏台上的一副楹联，诠释了戏台之上的人生哲理。

鄂东浠水县福主乡有个万年台戏台，砖木结构，歇山重檐，白石为基，古色古香。台前横梁浮雕二龙戏珠图案，台顶藻井绘八方盘龙，两侧柱上楹联为进士胡坦斋撰，其学生乾隆年间翰林潘绍经手书：“八角妆成，宛尔君臣父子；一声鼓出，居然儿女亲家。”楹联诙谐生动，道出了戏台的形态，诠释了上至君臣、下至黎庶均可入戏的情态。绍兴鲁迅故居的古戏台搭建在水上，两边高挂成串的红灯笼，“四面碧波三尺水，一弯新月半庭风”的楹联可谓十分应景，道出了水上戏台的独特意蕴。“你看这般人，以假作真，才上台就变颜色；他同那件事，非名即利，未出脚煞费心机。”这是贵阳吉祥寺戏台楹联，联句简洁诙谐，道出了戏里戏外无须当真的意境。

陕西岐山有一副戏台楹联很巧妙，将从一到十的数字嵌入上下联中：“一封书，二进宫，三击掌，四进士，五福堂，堂堂都摆千秋剑；六追车，七剪梅，八件衣，九连灯，十王庙，庙庙皆立春秋碑。”观之赏心悦目，读来令人深思。

除了那些固定的戏台、戏楼，很多临时搭建、唱完即拆的简易戏台亦流传下许多生动的楹联，耐人寻味。如鄂中江汉平原沔阳县(今仙桃市)某临时戏台楹联“借虚事指点实事，托古人提醒今人”、绍兴钱清镇灵镇庙戏台楹联“莫道逢场作戏，多缘劝世成文”、京山县某临时戏台楹联“寓褒贬，别善恶，尔小生著意看来，莫谓戏无益；载治乱，知兴衰，群弟子同心演出”等等，均借戏喻世，警醒世人，为古老的戏台增添了几许人文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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