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代礼乐文化崇尚和谐的精神特质

  □ 王渭清
周公的最大功绩就是对宗教礼仪中的祭礼及其所伴随的乐舞有意识地进行了系统归纳、整理，严格区分了等级，使之成为体现和加强宗法关系中的有力的象征表现形式，将礼乐从祭祀仪式习惯中提升出来，增加了人们日常活动、交往的多种典礼、仪式，包括冠礼、婚礼、丧葬礼、宴飨礼、乡饮酒礼和外事交际的仪式，也随之由助祭之乐扩大为典礼之乐，他们共同服务于宗法政治的需要。除此之外，礼乐还进一步渗透到人们的物质生活中，对不同的人使用的车马服舆、冠戴器用、饮食等，都有十分具体的规定，其目的都在于使“贵贱有等，长幼有差，富贵轻重皆有所称"，从而实现人人安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本分和责任，不必用刑罚酷政而天下大治。发展到西周中期以后，随着周人的礼乐制度进一步完善，规范的成分更进一步加强，后来儒家遂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礼记·中庸》）的说法。这其中，礼仪即礼的道德内容，威仪即礼的刑法内容；“而仪、刑古为同义字，在周书《吕刑》中威仪遂与刑法为一体。"

礼在周人手里发生了质的变化，礼的功能就在于实施人文教化，将政治、道德和人情，乃至法治相结合，以一套象征意义的行为及程序来规范人与他人（群体）、人与神（宗教）、人与自身（情与礼）的关系，使交往关系“文化"，把社会生活“仪式化"，使人们都在一种和谐而有序的环境中生活。

在周代的礼乐文化体系中，礼和乐是一对孪生兄弟。礼为仪节制度，乐为乐舞、乐曲的统称。关于礼与乐的关系，在《礼记·乐记》中有明确的说明：

“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含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

“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

以上记述前者说明礼异乐同，二者互补，共同为维护社会秩序服务。其中礼主要在于区分人群的等级，约束人的行为仪态，以使上下相敬；乐的作用则在调和同一，使不同等级的人产生和谐的情感，从而相互亲近。礼乐互补就能构建“亲亲"而又“尊尊"的社会统治秩序。后者说明礼具有外在的规范性，能够使人的外在行为有所修饰；乐具有内在的自发性，它从人的内心发出，能使人心情宁静。乐教使人心中没有怨恨，礼教使人不会争斗。

礼与乐的关系是如此密切，诗则是礼乐的基础。《论语·泰伯》记孔子云：“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这三句话是儒家关于诗、礼、乐功能的最精辟的概括。其意是说，诗是感性的感发、陶冶性情的方式，是一种审美教育的方式；礼使人懂得人之为人的道理，懂得人际间的周旋揖让，促使人完成由自然人到社会人的转化，所谓“不学礼，无以立"（《论语·季氏》）；乐是礼乐教化的最高境界，使审美与道德合一，使外在的规则与内在的心理情感需求合一，既顺应群体秩序的要求，又表现个体情感的自觉。清代学者刘宝楠《论语正义》注“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云：“学诗之后，即学礼，继乃学乐。盖诗即乐章，而乐随记以行，礼立而后乐可用也。"当然，在先秦文献语境中，“诗"自然特指《诗经》了。《诗经》中的诗歌原本就是合乐的，与乐相配合，作为表达意志的工具和完成礼制的手段，成为周代贵族教育的必修课目。《诗经》与乐配合在周代礼制中运用相当广泛，在西周，通过合乐演唱《诗》，来配合祭祀、宴飨、射礼等不同等级的礼制活动，还可以通过献诗陈志来讽刺朝政；到了春秋时代，诸侯盟会，使者往来以及所有的贵族交往中都盛行着赋诗言志的礼法，《诗》乐成为整个社会中通行的文化话语。故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奚以为？"（《论语·子路》）而《诗经》中的许多篇章，内容都与宣传礼教相关。这方面最典型的就是《周颂》，从语言文字到所配的音乐形式都与祭祀相协调。以上在教育领域内教《诗》以明志，在人际交往中赋诗言志，在政治生活中献诗陈志，都说明了周代礼乐教化过程中以诗辅助礼的特点，诗与礼乐相需为用，须臾不可分割。反之，“达于礼而不达于乐，谓之素，达于乐而不达于礼，谓之偏。"《(礼记·仲尼燕居》)

总之，诗与礼乐的相辅相成，使周代礼乐文化成为一种集政治、道德、审美为一体的综合形态。礼乐教化的本质就是将道德与审美相渗透，将人性的自律与他律相结合，将伦理本体积淀为情感本体，使道德人格向审美人格生成，最终指归是指向宇宙间秩序的和谐。（作者系宝鸡文理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中国诗经学会会员、宝鸡炎帝和周秦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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