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农民，用生命感动一座城市

实习记者 张睿

如果1月27日的下午，33岁的乾县农民冯军政没有下水救人，那他一定依旧是凌晨开始工作送货，傍晚回到家中，逗弄襁褓中的儿子，辅导7岁的女儿做功课，平凡但也很幸福。但那个平常的下午，在那声呼救传来的一刻，在那没有丝毫犹豫的决定之后，一个五岁的男孩被救起，一个英雄的生命被永远定格成了“33岁的青春”。

生命最后时刻的故事

“他说他去学开车，让我晚上做了饭等他。”这就是他给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回忆起丈夫最后离开家的时刻，妻子赵小娟仍忍不住泪如雨下。

因为想更好地发展自己的工作，所以这段时间，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冯军政又多了件事情——去景华驾校学开车。1月27日下午，送完货的他，又要去学开车了。在学完一些基本的操作之后，冯军政跟着王振海教练开始学习倒桩。也就在这时候，训练场不远处传来了惊恐的呼救声。

在听到有人呼喊后，景华驾校的多名教练和学员立即跑向渠岸边，教练王振海回忆说：“当时我看见孩子已经被冲出100多米了，孩子穿着棉衣，脸朝上浮在水面上，我就在岸上跟着跑。当时何宝军在我前面找好了位置，直接就跳进水里了，可惜没能抓住孩子。”在看到孩子又漂了百十米，在漂过了一个弯时，孩子脸朝下了。身边的人手拉手组成人梯，把他送到水里。“时机掌握得很准，扑下去只划了一下水就抓住孩子了，可怎么也上不了岸。”

岸上的人再一次搭起人梯，准备拉王振海和孩子上岸。因为水流较急，加上王振海已没了力气，第二次的人梯几次都未能抓住王振海的手。王振海说：“就在离我的手还有10厘米的时候，人梯断了，我不知道当时掉下来几个人，只记得掉下来的人把我又砸回水中，孩子也脱手了。”经核实，第二次掉下去的三个人分别是：冯军政、黄船钉、王芳。其中冯军政处在人梯的最末端。

一同参与救人的刘智堂说，水里实在太冷，孩子上岸后他的手脚已没了知觉，在还没有上岸时，他听到旁边有人说：“我不行了。”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冯军政。

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

得知儿子遇难的消息后，1月28日，父亲冯志有带着亲属，从老家乾县赶到了宝鸡，当得知儿子被水冲走的消息后，他心如刀绞，但心里想着既然没有找到遗体，也许还有希望。很快29日上午，噩耗传来，军政的遗体在下游五公里处被发现，并已被打捞上来。年已70的冯志有痛失爱子，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说起儿子军政，老人说：“娃离开家有十年了，虽然离家在外，但总是往家寄钱，还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嘱咐我和他妈注意身体，我知道他在外面打工苦，但他在电话里从来不提这些，总是让我们不要操心，总说他很好。他在外面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来，总是大包小包给我们带好些东西，还给我们钱。今年我早早就把家里都打扫了，就等着一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可这再回去，就少了一个人……”

冯军政的母亲今年已经71岁，因为今年添了个孙子，她怕小两口忙不过来，冬天早些时候她来到宝鸡帮助军政夫妇照看孩子，知道儿子去世后，老人无法承受丧子之痛，好几天都吃不下饭，说起儿子就止不住哭泣：“今年冬天我怕娃打工辛苦，就想帮着来带带孙子，让娃轻松点，军政心疼我，只要他一回来立马就自己抱娃让我歇着，我说他在外面累了一天了，但他总是说，‘没事，没事，妈你歇着，我抱\’。”

冯军政遇难的时候，已经和小他5岁的妻子赵小娟生活在一起十年了，虽然他们一个是咸阳乾县人，一个是宝鸡千阳人，但相隔数百里的两个人却因为10年前的一次相遇，最终走到了一起。1999年年底，那时候冯军政刚跟表哥来宝鸡不久，在新建路一个饭店里找了份工作，开始了他异乡的打工生涯，这时候18岁的赵小娟也恰好是这个时间来到这家饭店当服务员。不久，虽然不爱说话，但凭着能吃苦、乐于助人和好脾气，军政渐渐吸引了小娟的注意，两个年轻人最终走到了一起。从1999年到2010年，从女儿降临人世，到儿子呱呱坠地，十年似乎只是转眼一瞬间。赵小娟对记者说：“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为了能多挣些钱，我们还去过山东打工，卖过菜，摆过小吃摊，虽然日子清苦，但军政对我特别好，他人老实，知冷知热。那时候没钱，偶尔买些肉都给我和女儿吃了。”“现在他早上四五点就要给人送菜，七八点回来根本也歇不了几分钟，经常是衣服都不脱，在床上躺一会，十一点就又出去给别的店面送酒水、饮料，直到傍晚才能回来，虽然送一瓶酒水、饮料就挣一二毛钱的苦力钱，但他从来不抱怨。挣钱少但对孩子却从不小气，女儿上学总是缠着他要零花钱，我说不要给，别把孩子惯坏，他总说自己苦不能让孩子跟着苦，只要女儿要，他就给，一块两块的几乎是天天给。以前早上回来他还歇一下，自从有了儿子，几乎就不歇了，早上回来，娃要是睡觉了他就洗洗尿布，生生炉子，要是娃没睡觉，他就把娃抱着坐在炉子边逗娃。一点都闲不下，他这么爱娃，可我儿子连他长啥样子都没记清，更没叫过他一声爸。”说起丈夫，赵小娟哽咽的声音里难掩对丈夫的深深思念。

朋友眼中的好人，邻里心里的亲人

2005年三四月份，冯军政用攒了好久的钱买了辆助力三轮车，开始了他的送货工作。也许因为冯军政的实诚和肯吃苦，他的回头客越来越多，渐渐地生活也好过了一些。

冯军政平日给超市和商店送菜送货，很多找他送货的人都成了他的朋友。因为给华润超市送货，卢老板已经和冯军政打了两年多的交道，冯军政每天凌晨起就到人民街、东风路等市场给超市采购并送菜，两年多的来往，让他们成了朋友。卢老板说：“我们店蔬菜销量不大，但品种多，自己每天去采购划不来。刚好那时军政给超市送过酒水、饮料，接触几次后感觉他人不错，就让他帮我们进货了。这是体力活，每天得4点多起床，选配完菜赶7点40分拉到超市，菜是给我们代买的，他只挣个运费钱。有次市场上卖菜的问我，军政交账时给你说的菜价是多少？我说了价钱后，他们说这人真是太老实了，一分钱都没赚你。”经常接触冯军政的超市员工小刘说：“这个人非常热心，话不多但是特别好说话，我们这儿谁要是搬家、拉东西，只要不送货他都帮忙，大家觉得他辛苦，想给他点钱，每次给，他都拒绝，说是举手之劳的事，啥钱不钱的。也许这人秉性就这样，前两天我从电视上知道他遇难了，说真的，我真是不愿意相信，他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任林虎是冯军政学开车的景华驾校的副校长，也是教练，出事的下午，他也是下水救人的其中一个，冯军政牺牲后，也是他参与了治丧的工作。他说：“我和军政认识的时间不长，也就是他学开车以后的事情，这人平时不爱说话，就是有一点，非常热心。每次学完车，他都会积极提水、擦车，这其实也不是他的事情。哪个学员要有个啥事，他都跑前跑后，每个人的事好像都是他的事，虽然认识不久，但我们关系很好，军政落水后我还游下去救，但水流太快了，我看着他漂走到不见了，站在水边，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我们一起下水，我觉得那漂走的是我的兄弟啊！”

冯军政生前租住在金台区联盟村5组，在村里，提起冯军政，村里人没有不认识的，说起军政的为人，个个都是不停夸奖。房东张玲霞回忆说：“27日中午，队上发东西，军政正好从外面回来，还帮着几家拉面，谁能想到晚上人就没了。”

记者在村中采访的时候，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说起冯军政，就止不住流泪：“军政的三轮车，我们都没少坐，人老了走不动，坐车又不舍得花钱。每次碰见军政，只要顺路，他就会把我们扶上车去。军政人好，就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这么好个娃，咋说没就没了！”

他感动了一座城市

一个英雄走了，但他的英勇壮举却值得所有人追忆，当他毫不犹豫跳入水中那一刻，他和他的精神，就永远被人们所铭记。记者在宝鸡采访的几日里，不论是电视里，广播上都在报道着他的事迹，无论是公交车上，居民区里都在谈论着救人英雄。而每个人都想着能为英雄做些什么，仅仅在2月1日这一天，事发地金台区的各级部门、工厂学校就为救人英雄募捐善款近16万元，宝鸡市也将冯军政的家人跨地区纳入宝鸡市的救助体系。2月3日的追悼会上，宝鸡市社会各界3000多名群众自发前来送别英雄，在追悼会现场，人们闪着泪花默默无语。采访中，记者听到的最多的话是：“他的行为真的让我们感动，我们不会忘记他。”一位大姐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不是我们宝鸡人，但他用他的行动教育了我们每一个宝鸡人，我不会忘记他，宝鸡市370万人都不会忘记他，他是我们宝鸡的骄傲。”（D）（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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