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打井队 □冯纪隆

早就听说91岁的冯振武老人是过去扶风县人力打井队的队长，一直无缘采访，2017年4月15日我回到老家时，顺便采访了冯振武老人，了解到那个年代他们这些打井人的往事。

1962年，在部队服役12年、已是营级军官的冯振武从部队自愿回老家扶风县冯家村参加劳动。回村的第二天，他就发现村里人心不稳。“当时土地浇不上水，靠天吃饭，又没有化肥。人们到处借粮，思想极不稳定。一次我到当时的建和公社买了些私人的玉米，当时一斤玉米一个大银元。卖家怕被别人抓住说不清楚，偷偷把这玉米从后墙上用绳吊到墙外给我。买到粮之后，我不敢走大道，夜晚走小路才回家……”1926年出生的冯振武老人耳朵不好使，但一和我谈到打井队的事，他马上说话声音响亮了。

民以食为本，经历这件事之后，冯振武感到粮食的重要性。他就想水井四季都有水，能否打些井，用地下水来灌溉浇地。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给冯家村领导时，大家都反对，因为冯家村以前也打过灌溉井，但都没有出水。

也就在那年，扶风县组织一批年轻党员到山西大寨村参观，冯振武是成员之一。参观时，他发现大寨当时也是地下水浇田，正是有了水浇田，才保障了粮食生产。回来之后，冯振武又动起了打井的心思。当时县上也意识到灌溉井的作用，县上就明文规定，打井出水之后县上给补助300元。

冯振武根据大寨人打井的经验，琢磨出了一个打井人不下井的方法。他和大家设计了一套人力打井机器，他们管这一整套打井机器叫“打井架子”。具体是在地面上45度角斜起一个很粗的松木椽，在松木椽的顶头安装一个滑轮，在井下也安装一个滑轮。这两个滑轮之间通过钢绳连接，通过两滑轮上下转动，向地面输送打井时挖出的石头和土。

当时打的井一般直径为1米到1米2，井口太小。如果按常规办法，打井时，井里只能容一个人挖土，井上一个人运土。这样效率不但低，而且安全性无法保障。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冯振武借鉴人推石磨磨面的原理。他找来一个钢管，钢管四周装上推把，钢管头部装了钢钻子。人像推磨子一样，推着钢管旋转，钢管前部的钢钻钻土，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地下挖土打井。

打井出的泥土、石头怎样运送到地面？常规办法是一人在井底装土，通过辘轳，另一人在井上吊土。他又设计了“围车”，“围车”两边和下部装有铲土的铲子，他把打井的钢管和“围车”结合在一起。人推钢管，钢钻钻土，“围车”装土，滑轮送土，这彻底改变了传统打井方法。

人不在井下，如何知道钢钻打的土已装满“围车”？当我抛出这个问题，冯振武老人说：这个问题很简单，“打井架子”刚开始打井时，“打井架子”转几圈“围车”土满时，人们记下圈数。以后人推着打井钢管转几圈时，人就知道“围车”土已满。

其实冯振武老人只读过几年书，他那点机械知识还是在部队自学的。他边实践，边学习，边改进“打井架子”。如他在实践中发现打井的圆钢管不好固定四周的推把，他又换成“四方钢管”，这样便于固定推把。

有了这些当时先进的打井设备之后，1963年秋冯振武带领一帮年轻人先给冯家村老堡队打井。后来，他们给冯家村5个生产队都打了井，第二年冯家村庄稼长势良好，家家能吃上白面了，冯家村农民也有了余粮。

在打井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一次冯振武到公社开会，冯家村北庄生产队队长冯彦明在打井时，井上那个挂滑轮的松木椽突然倒了，砸在冯彦明身上，冯彦明被抬到医院后没有抢救回来。“那是我们打井中唯一发生的不幸事。当时我不在场，由于大家的疏忽，酿成了大错。”冯振武遗憾地说。

渐渐地冯家村打井队名声在外，引起了建和公社的注意，公社成立了打井队，冯振武任打井队负责人。当年这个打井队有4副这样的“打井架子”，每副“打井架子”配备8人。他们这个打井队每天实行三班倒，昼夜打井。建和公社打井队从1964年开始组建，一直到1966年结束。建和公社几乎每个村子的灌溉井都是他们打井队打的。

打完井之后，怕井壁的土掉在井水里，紧接着要从井底用砖箍到井上。冯振武老人说，当时箍一个井需要3300块砖。给哪个生产队打井，哪个生产队负责箍井的砖、打井队员的食宿和打井队员的工分等。

井出水之后，并不是马上把水引到地面，还要给井里安上自动水车。原来当时许多生产队穷得连抽水水泵也买不起，那时自动水车便宜，生产队都买来自动水车，用马牛等牲口拉着往上送水，用冯振武的话，好得很。1966年“文革”开始，冯振武“靠边站”了，他就把打井的四副架子存在赵家村的小庙里锁起，以后再也没有打过井。

1973年建和公社成立修配厂，冯振武靠发明“打井架子”这点资本，被公社认为“搞机器是内行”，他因此担任了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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