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观说福 □朱文杰

一

关于福字，《辞海》解释为：“福，幸福，旧谓福运、福气”。福字的内涵特别丰富，一般来说，福在不同阶层人的眼中标准是不一样的。在旧时农民把丰衣足食理解为福，商人把财源广进理解为福，文人学士把金榜题名理解为福。现代社会在普通人的世俗看法中，福是工资高、职称高、学历高；是存款多，股票涨；房是豪宅，车是宝马；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是万事如意，一帆风顺。

凤翔泥塑艺人韩锁存制作的《牛头》泥塑挂脸，把福字画在牛头正中，体现了农民理解的福，有耕牛才有福，或者说才能致富，因为在几千年中国传统的农耕史上牛为农之本。

中国成语中有“福至心灵”一说，这时候福是属于精神层面，与道家的“道本虚无”是一致的。在“天下第一福地”、老子讲经的楼观谈福，应当去探求福的本源，追溯福所蕴含的文化价值，因为福本身就是一种文化。

二

道教讲阴阳五行，对立统一，讲到福就必须提到祸，所以福也存在多面性。道教所尊奉的始祖老子在五千言的《道德经》中，对福与祸有最精辟的解析。“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影响了几千年，也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

古人对福的认识是现实的也是辩证的。老子《道德经》里面你能悟出，一种因素中往往潜伏着对立的另一因素，祸、福双方是可以转化的。《说苑·谈丛》：曰“福生于微，祸生于忽。日夜恐惧，唯恐不卒。”

老子还在《太上感应篇》中进一步阐述：“祸福无门，唯人所召。”认为祸、福虽难以预测，但可以靠人的努力去转化、维护，从而争取福的美好结局。所以在老子这种富含朴素哲学思想熏陶下的陕西人，对福的追求，就有一种度，一种深层次的清醒把握和理解，而诞生出“忍就是福” “退就是福，退一步天高地阔”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及“福善祸淫”，即赐福给为善的人，降祸给作恶的人。

《庄子·则阳》也有：“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的观点。与中国民间千古流传的俗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福不重至，祸必重来” “福为祸先”都时时在警惕提醒着你，不能一味地求福享福，要惜福，要知足常乐，就是要懂得珍惜自己的福气呀！老子在《道德经》上的几句真言，“知足者富”，说的是何等之好。老子在告诫我们“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晋代文学家陕西耀州人傅玄有《杂诗三首》其之二说得透彻：“安贫福所与，富贵为祸媒。”

在这里什么福满堂、永受嘉福，后面还有一句话跟着呢：“满招损”。如果过分追求享用或不合情理地承受财物则肯定减损福分，满了肯定折福。例如在饮食上，吃得过饱与丢弃食物都是折福。吃得过饱不但伤胃，而且也致病折寿。

秦瓦当上文字就有《永受嘉福》，1953年陕西咸阳出土，现藏陕西历史博物馆。宋代的高僧法演禅师说得好：“福不可以享受到尽头，假如福享受尽了，幸福和快乐的泉源就会枯竭！”

儒家的孔圣人有“诡福反为祸”之说，他也告诫人们“祸福之征，慎察用之”、“存亡祸福，皆在己而已。”看来，是人们主观上的行为决定了自己的福祸之运。

三

行善而得福，正是道教的根本。道教的福地，也被称作善门福地。

关于善，应该也是一种文化形态的存在。许慎的《说文解字》说善：“吉也，从誩从羊。”而羊字通“祥”，善即吉祥也。

我们知道因为羊之本性温驯和善，素被视为吉祥动物，故含吉祥美善之意；又“从誩”，二言乃竞言也，相互道祥和之语为善。故善为“吉”义解。按羊草食、性温，于兽类中极为可贵者，在其懂孝道之理；自幼每受母乳，必屈膝跪地吸吮，故谓羊有跪乳之义。又羊温驯可人，看！其受剪身毛制成裘衣时，毫无抗拒，任人采剪；受挤羊乳时亦无抵抗之意，完全配合，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呀！致其殁，全身无一不对人类奉献，此温厚之性灵，可谓纯善至矣！故人怎不视为吉祥、美丽的动物呢？

另外，《说文解字》中把“吉”解释为“福”。那么换算一下，善也应当是福。古人重视为善积德，以及积小善为大善。三国蜀主刘备去世时，在遗诏中对其子刘禅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唯贤唯德，能服于人。”目的是劝勉儿子要进德修业，有所作为。不要因为好事小而不做，更不能因为不好的事小而去做。小善积多了就成为利天下的大德。

笔者以为这里所说的《国语·晋语六》“吾闻之，唯厚德者能受多福”。善、吉、福，其实在于行好事，要有奉献牺牲精神，我欣赏为民造福，以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说法，这是当官的起码的良知。对于一些回报桑梓，修桥铺路的事，我们都会评价说功德无量，善莫大焉。而《国语·晋语》就有：“善，德之建也。”《左传 ·昭公十二年》也有：“供养三德为善。”三德为佛教语，谓法身、般若、解脱。法身为智德：佛的智慧深广；般若为恩德：佛的慈悲广大，誓度一切众生；解脱为断德：佛将一切的烦恼断除，清净无为，解脱自在。从善福到德福，德行天下，才能“厚德载物”，这所载之物应为“福”。

这让想到了最受老百姓敬仰崇拜的观音菩萨和吕洞宾，蒲松龄说：“故佛道中惟观世音，仙道中惟纯阳子（吕洞宾）……愿力宏大，欲普度三千世界，拔尽一切苦恼。”其意不正是慈善为福嘛！以“度人为福”的吕洞宾，还在一首诗中明明白白宣示：“福因慈善得”。

老子在终南山下之楼观台讲授的《道德经》五千字真言中有“上善若水”之说，其中有水至柔至善，“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之评价，让你深感以水喻善之准确合适。是呀！水往低处流，身居低处，从不攀高。就是经历劫难，蒸腾为气为云，升华嬗变，也要降为雨雪，重归大地，还原自我。什么春雨贵似油，瑞雪兆丰年，应当算是对水最朴素最崇高的生命礼赞，因为水乃生命之源，没有了水，一切生命都难以存活。

老子贵柔。对水，有独到的审美认识。“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这使我想到了水滴石穿、柔能克刚。以及“真水无香”、心如止水，或人静如水，那是因为有了曾经沧海的坎坷和蹉跎。水的可贵之处还在于，它有自我净化的功能。流水不腐，流动是净化的过程。而水在温度的作用下，一会儿处于冰点的零度一会儿又成沸点的一百度。在太阳的高温下，地面上的水蒸腾为气，凝聚为云，遇冷空气又变成雨雪，降临大地。这一循环往复，其实也是净化的过程，雨和雪基本已分解掉大地对水的污染，这一天地循环水化气升空又变雨雪降临大地的过程，如此神奇，该是天公的恩赐了。人类会从中得到什么启示呢？

老子哲学与古希腊哲学一起构成了人类哲学的两个源头，老子也因其深邃的哲学思想而被尊为“中国哲学之父”。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在世界文化名著中，译成外国文字出版发行量最大的是《圣经》，其次就是《道德经》。在世界上老子被尊奉为“东方巨人”“世界十大思想家”。 所以前苏联汉学家李谢维奇说，“老子是国际的”。

古希腊哲学家认为：“幸福就是至善。”而老子《道德经》中一句 “上善若水”，蕴藏着普世价值的非凡，则是我进入这篇五千字真言，最佳门径的一把金钥匙。

中国人以福为吉祥，而福文化第一要说的就是终南山下道教祖庭、老子讲经的楼观台，因为他是道教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洞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在这里探讨中国的福文化，应该最有意义，最有根柢，也最具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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