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河老街的前世今生 □特约撰稿 梁学刚 文/图

修旧如旧的胡锦堂宅复建的丁家粮行改造后的顺河老街对于五河而言,顺河老街无疑是它最好的历史名片。土生土长的五河人想必都在老街的怀抱中撒过欢、亮过相、捉过迷藏,光光溜溜的石板路书写岁月沧桑,一座座老式建筑流淌着百年时光,看着一代代五河人成长。

顺河老街兴盛于清末五河口,地处五河县城东南,依河而建。货运船只在这里停靠两岸,形成货运码头。街道伴随着码头逐步得到发展,形成了“顺河老街”。上海、广州、天津等地的客商纷纷来到五河,五河一度成了皖东北粮食等农产品的集散地,而小东河则是天然良港,东桥口就是装卸粮食的主码头,沿小东河西岸还有板桥东、水巷、雷巷、档布巷等小码头。老街曾经是清末到解放初期的城市商业中心,是五河县城最古老的一条主街道,为明清建筑风格。2006年与屯溪老街、东至县海棠街一起被评为“省级历史文化街区”。

第一次兴盛与衰败

清代《五河县志》记载,“东沟渔唱”为“五河八景”之一。在老城的东边有一条小东河沟通淮浍,实际上是浍水挟沱水在此入淮,潼漴水系也在此融合。“东沟渔唱”,据介绍是因淮河、浍河等河道水面宽阔、无遮无挡,而“东沟”河道较窄、两岸地势较高,可以挡风,许多渔船收网后在此停泊,当时的小东河岸边尽是渔船,是一个天然渔港。渔民上岸卖鱼虾等水产品,然后购买必要的生活用品,这里逐渐发展成了集市。

《五河县志》1894年光绪版比较早记载:“顺河老街在东桥口,迤南,每日逢集”。这说明当时顺河老街这个地方已有集市,集市伴随着街道,逐步发展。这里顺便说一下东桥口的由来,乾隆年间,现在的浍河东路通向长淮方向原来有座桥叫阜民桥,乾隆44年,黄河泛滥,黄水、淮水将大桥冲垮,从此再也没有修复,只是以渡口代桥,人们把渡口一直叫“东桥口”。

一些生意人看到了商机,在顺河老街两旁建起了粮行。开业较早的有陈万兴、邓广泰、邓九和、丁正昌、永康等几家大粮行和小的方子行。当蚌埠宝兴、信丰两家面粉厂建成后,粮行更是迅速发展,从20多家猛增到70余家,小的方子行也增加到40多家,从业人员500多人,还有一些摆米匾的,主要是供应当地居民,这些粮商多数集中在顺河老街,真是粮行林立,热闹非凡。

当时,每年外出的贸易粮,有小麦2610石、黄豆2420石,绿豆770石,高粱1840石,总计7640石。周边几个县的粮食在五河周转,地处浍河、沱河、潼河上游的宿县、灵璧、泗县沿河而下；地处淮河下游的双沟、盱眙则逆水而上。还有从陆路运来需要水路运出的粮食,均集中在县城,都要通过小东河出进,而且多数是在顺河老街进行交易。粮食贸易高峰时,每年最高达4万石。由于商业繁华,当时外地商人称这里为“小上海”,繁荣的光景持续近四十年。蚌埠信丰和宝兴两个机器面粉厂开办后到抗战前,为粮食交易鼎盛时期。

顺河老街的码头虽以粮贸为主,同时渔船停泊、渔民上岸还在这里一带,一些鱼需商品也在这条街上。鱼钩店在南,竹器渔具店在北,生意都很红火,交易量较大。“义和钓店”由著名工匠钟万和创办,解放前年产鱼钩30余万把,销往省内外,有地钩、线钩、百步钩、挂钩、滑钩、扒钩、棚钩,种类繁多、质量上乘,“尖须锋利火透,热处理轧焦回软”在省内外都有名气。

“竹器店”又叫“篾匠店”,那时都是连家店,陈家、钟家、张家篾匠店比较有名,制作的渔具精巧,有鱼篓、虾罩、黄鳝笼,还有“簖”之类捕鱼工具。张家篾匠店主张斗昌,聪明伶俐,手艺精湛,看什么会做什么,客户相当多,有的甚至需提前半年订货。

1915年,商人陈德贵在顺河老街开了一个缝纫店,请师傅4人,收徒6人,每年加工衣裳2000多件,陈家制作的八团花马褂、镶边旗袍、虎腿皮袄做工讲究,价格昂贵,质量上乘,名噪一时。顺河老街史家、黄家铁匠铺,工艺精到、经久耐用,这些都说明当时顺河老街手工业发展已具相当规模。

顺河老街粮行的兴盛带来了饭店、旅社、杂货、干果、药店、理发、竹器、铁器业等各行各业的发展,整个街市空前繁荣,白天人流不息,晚上灯火通明。名气比较大的有以上提到的陈万兴、邓广泰、邓九和、丁正昌、永康粮行,还有陈兴盛、余恒隆、陈继凡、陈继忠、郭华堂粮行,以及兴隆杂货店、黄明恒杂货店、信诚布庄、万安堂药店、大同客栈、王东臣干果行、陈家水果行、张家水果行、张家竹器店、周家染坊、卢家理发店等店铺,商铺林业,生意兴隆。

民以食为天。随着老街的兴盛,酒楼食肆应运而生,生意火爆。比较著名的饭店有余家饭店、熊家饭店、杨家饭店,这些饭店各有特色拿手菜。另外还有周志凯锅贴饺子店、陈小顶渣肉、专营兔肉的张家小跑、秦家麻花小店等特色小吃。据年龄大的老街坊回忆,当年街道两旁还有不少卖烤馒头的,就是用木炭温火,先将馒头蒸熟后冷凉,再放在火盆上慢慢烤,四面都烤得发黄,二分钱一个,烤馒头吃起来别有风味。还有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吹糖人的,卖小烧饼的,小贩的“糖葫芦、糖葫芦、冰糖葫芦”,“油酥、糖酥、扑口酥、一连三酥的小烧饼”一片叫卖声,萦绕在街道两侧,引诱得孩童馋涎欲滴。

一个繁华的街市,在1938年遭到了日机轰炸,1939年县城被日本侵略者占领后,全城街市一片萧条,顺河老街也告别了昔日火红,走向衰败之路。1938年元月7日,日军出动飞机4次轰炸五河县城,在顺河老街及小东河下投弹4枚,炸毁满载黄豆的民船20余只,民房20余间,船民死难40余人,惨不忍睹。5月5日至21日,日军出动飞机20多架次,连续多日对县城狂轰滥炸,全城民房、商铺被毁过半。11月7日,日军又3次出动飞机轮番轰炸,毁坏房屋数十间,一片凄惨景象。1939年5月22日,日军从双沟至长淮靠岸,向县城炮击,当时县长李东仪及常备队从西坝口撤离,五河县城至此沦陷。日军轰炸使县城房屋毁坏过半,而顺河老街更是重灾区,绝大多数商铺遭到破坏。日本人占领期间,顺河老街的一些商人去蚌埠做生意,一些商人到园宅集,今浍南镇园集一带经商。从此顺河老街冷冷清清,十分萧条。

第二次繁荣与萧条

解放后到1978年以前,五河县仍以水路运输为主,随着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特别是1961年以后,货物进出量大大增加,顺河老街虽然失去小东河码头,但仍南邻淮河码头,物流、人流一片繁忙,顺河老街又逐步兴盛起来。

上世纪五十年代,五河县港口吞吐量4-8万吨,六十年代逐步递增,大部分年份都增加50%以上,有些年份成倍增长,1973年进口89.8吨,出口11万吨,是建国初期的25倍。

客运更是达到鼎盛时期,蚌埠至柳巷航线开通,途经长淮卫、沫河口、十里程、临淮关、毛滩(今大新)、新集、安淮、小溪、五河县城、朱顶、黄盆窑等站,客流量大,每日对开1班,逢年过节另有加班,先后有淮光、淮伟等7艘大客轮正常航行。每天上下船都有百人以上,有时多达几百人,往来客人绝大多数要经过顺河老街,许多客人还住在顺河老街的旅店。1961年至1978年近20年时间是顺河老街又一个兴盛期。

这段时间虽说是计划经济年代,但顺河老街仍是县城主要商业街之一,从码头坝下到东桥口,许多门面改做国营或合作化商店、旅社等,同时还新建了一些建筑,出现了一些新单位。比较知名的有:淮河旅社、光荣旅社、烈军属招待所(后改为工农兵旅社),大同旅社(曾改为四新旅社)、迎淮旅社、迎淮饭店、飞跃饭店,县专卖公司门市部、杂货商店、百货商店、食品商店门市部,手管局门市部、铁业社、木器社、竹器社门市部,茶炉合作社门点。县航运站票房(售票处)、水运公司(又名水运社)、县搬运站、城关搬运大队,还有一些理发店、鱼钩店、小吃部、干果店、贸易货栈、小吃部等等。黑市卖馍、卖油条、茶鸡蛋、花生瓜子的小摊贩,穿行其间,那个时代不允许私营,这些小贩只能偷着卖。县财政局、城关税务所、水上派出所、水上医院、城关一居办事处等单位也设在这条街上,新建的县航运公司售票处在当时很有规模,10多间房子,候船室有不少旅客在此候船。

当时淮河码头主要是货运和客运,同时也是一个渔港。淮河渔业大队,下设6个生产队,常年捕捞,上世纪50年代年总产量1500吨,60年代1000余吨,80年代因捕捞从淮河转入内湖,产量大幅下降。当年河下渔民收网后把鱼交到县水产公司,加工成鱼产品之后,再内运外调,水产公司门市部和仓库都在外码头附近,加工鱼产品的工人有10多人。

“五河五条河,吃水靠人驮”,1978年以前县城吃水大部分是淮河水,肩挑车运,一人挑水,二人抬水,水车运水,曾有一度用毛驴拉水车运水。不管是肩挑,还是车运,都要经过顺河老街,记得当年小驴拉着水车,走在青石板的小道上,驴蹄踏石板发出有节奏的“嘀哒、嘀哒……”响声,别有一番情趣。

长淮一带农民上街卖菜、购物,朱顶、小溪农民进城都经过顺河老街,人来人往,顺河老街的人流量大增,从早到晚川流不息,饭店、旅社经常客满,人们又感到昔日的繁荣。

但是后来随着城区西扩、北拓、南延,老街繁华的前世渐渐没落。加上老街多年没有改造,老旧的街道,坍塌的屋墙和破旧的古建筑,尽显破败之相,犹如一片棚户区。石板上纵横的划痕,木门上深浅的沟壑,一道道都在诉说着老街以往的故事。小贩的叫卖和商户讨价还价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旋,但入目的却是久经风霜后的衰败模样。老街居民迫切希望能够改善现状和居住环境,而那些具有文物保护价值的古建筑也亟待修缮保护。

谁说历史没有痕迹?虽然经历过繁华与荣耀的顺河老街现如今盛况不再,但是它承载的历史记忆和五河人的情感记忆却不会被抹去。

涅槃重生

至2015年,历经百年沧桑的顺河老街已破烂不堪,九成以上老建筑已成危房,为有效保护和传承顺河老街悠久的历史文化,县委、县政府经过多次考察和评审,决定对老街进行保护性开发。方案经多次论证优化,最终规划占地面积为33500平方米、建筑面积约24000平方米,其中,保护区商业建筑面积8200平方米,协调区商业建筑面积15800平方米,总投资约8000万元。方案整体采用韵味十足的徽派建筑,做到“修旧如旧”,力求还原历史原貌。前店、中院、后堂呈现院落式的建筑,青砖小瓦,重梁挂柱,檐口瓦、马头墙砖雕、飞檐斗拱的设计,延续百年老街建筑风貌。当年的富商胡锦堂宅、九和粮行、丁家粮行原址重建,东沟渔唱、板桥映月、古码头、民歌戏台民俗文化景点还原再现,顺河老街又带着五河人的记忆和期待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

建成后的老街涵盖特色零售、主题餐饮、民俗文化、休闲娱乐四大核心业态以及码头街、元宝街、中市街三条特色街区,在统一的业态规划和规范的商业运作下,成为五河独有的特色文化街区和旅游景点。下面介绍几处复建的具有历史价值的建筑。

胡锦堂宅——现址为浍河路31号。清末为浙江商人胡锦堂所建宅院的一部分,解放后收归政府,现为小商业门面和仓储用房。院落维持了解放前的空间格局。院落现为一级历史建筑,两座建筑都保留了完整的拾梁式梁架和山墙混合式梁架,墀头完整,仰合板瓦覆顶,清水花脊和蝎子尾精美绝伦,单挑撑拱尚存留精美的雕饰纹样。外门门轴、门槛保存完整。墙体青砖砌筑,连檐与椽做法完整,有较高的历史价值,为清末遗存建筑,体现了浙江民居与皖北民居的完美结合。

九和粮行——现址为桥北街3、5-2号。旧时顺河老街一度是皖东北粮食等农产品集散交易地,街上粮行较多,也是当时主要经营业态。九和粮行位于桥口处,生意兴隆,是当时开行较早的大粮行,1936年前后,蚌埠宝兴面粉公司的采购人员长期住在九和粮行。五河民谚故有“五河县城看顺河,顺河老街上看九和”之说。解放前邻顺河老街而建的邓九和粮行,后院为邓家人住宅。院落空间格局保存完好,建筑整体均基本保留解放前原貌。院落中,邓家人主宅堂屋保存了清末建筑的基本特征,为一级历史建筑；邻顺河老街建筑外观也尚存留传统地域建筑特征。院内一级历史建筑保存完好,天花内拾梁式梁架,清水脊、写字迎合瓦面、抽屉檐凿特色鲜明,墙面是旧有的青砖砌筑,镶嵌玻璃的隔扇门、木窗过梁原汁原味。该建筑展示了五河传统民居的原始风貌,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

丁家粮行——现址为桥北街37、41号。北侧院落解放前为陈家水果行和张家水果行。院落保持了前店、中堂、后花园的院落格局,庭院完整。南侧临河院落原为丁家粮行及其住宅。先为幼儿园及租户居住。院落基本保持原建筑格局及尺度。整组院落包含两座一级历史建筑。陈家水果行的堂屋,拾梁墙面式梁架,红色机平顶,青砖砌筑,外抹灰,拱形门窗洞、木望板、单挑撑拱保存完整,有较高历史价值。丁家粮行堂屋,梁架类似插梁结构,竹望板、山墙墀头完整,传统木隔扇门。连楹完整,屋顶机平瓦,有较高历史价值。

板桥——原是一座石墩垛木板铺面桥,位于玉带河东段顺河老街中段,光绪《五河县志》卷首第3、4页“五河县城厢图”中有桥的图形标在玉带河东端。此桥是随着玉带河的开成而修建,也是咸丰末年到光绪二十年修《五河县志》前建成。板桥建成后,“板桥步月”成为人们在玉带河板桥上步月赏景的特殊享受。1925年,民间人士张瑞英、吴鸣尧等为板桥立碑作传,至今立于桥头。桥头矗立一棵老槐树已有上百年树龄。新中国成立后,板桥又经几次整修,现在已变成一座石材桥。虽面貌有变,但位置依旧,人们习惯上还称之为“板桥”。

如今,走进顺河老街,它正以徽味浓重的场景,带着五河人的记忆和外乡游客的好奇,再现一幅五河版的“清明上河图”。而每当夜幕降临,老街灯火通明、流光溢彩,美食飘香、食客云集,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呈现一派繁华的市井景象,让人留连忘返。

(本文部分素材由原五河县人大副主任邓凡训友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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