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百万做寿 □刘干

元末明初,五河县肥山脚下的严家楼,有个大财主,名叫严六三。他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霸占穷苦人家的田地,不到几年,从濠州东沿淮经虹县到浮山一带霸占良田万余亩,成了百万富翁,号称“严百万”。

淮河南岸以严家楼为中心方圆几十里,天地都是姓严的,唯独清水岭上有几亩田是姓何的,严百万整天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恨不能一口把这块田吞下。这姓何的是何许人也?他是当地的一个穷秀才。此人肚里有点墨水,人虽穷,但很有志气,他就不买严百万的账,严百万对他也就没有办法。

严百万有个管家叫郭铁嘴,此人点子多,一肚子坏水。他早就看出严百万想霸占何秀才的几亩田,于是他挖空心思想出一个毒计,对严百万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财主眼都听直了。

没过几天,郭铁嘴领来了何秀才,严百万一见满脸堆笑地说:“秀才亲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海涵!”何秀才也不客气,往上席就座,家人端上了茶,寒暄了一阵。何秀才问道:“严大人叫何某来府上有何见教?”“见教谈不上,我请何先生来是有一事相商。”“什么事?”“家有两个小儿,正当攻书上学之际,想请先生来敝舍任教,不知意下如何?”“何某不才,恐难胜此重任!”“何先生太过谦虚了,至于薪水嘛……”郭铁嘴忙插嘴道:“每月十担稻谷。”严百万又说:“如蒙何先生不嫌弃,工钱还可随时日酌情增加……”说着说着,天色将晚,何秀才起身告辞,严百万的真实目的还未达到,怎肯让其走呢,忙说:“天色已晚,何先生就在这用晚饭吧!”不容何秀才推辞,严百万与郭铁嘴,一唱一和,一拉一拖,把何秀才拖到后堂用饭去了。

严百万热情招待,办了满满一桌菜,主仆二人轮流劝酒,把何秀才灌得酩酊大醉。席罢,严百万说:“何先生,今晚就在这里过宿,怎样?”郭铁嘴也在一旁帮腔:“今趁酒兴,我们老爷陪何先生赌一把。”其实,这时西厢房里的“牌九”早已摆好了。何秀才为难地说:“今天临时外出,身有不便,加之饮酒过量,头晕目眩,改日再来奉陪。”“何先生,身有不便,这不要紧。”严百万随即叫郭铁嘴到库房捧来了银两。何秀才见盛情难却,也只好逢场作戏,玩起“牌九”来。他哪知这是严百万设的圈套,第一局故意让何秀才赢了。郭铁嘴趁机说:“何先生今年财运亨通,首战获胜,再来一局。”就这样,一局又一局一直赌到第二天天亮,未曾下桌。最后,何秀才不但分文未赢,还倒输了二百多两纹银。何秀才正欲告辞回家,郭铁嘴陡然翻脸不认人,恶狠狠地道:“何先生别急走,所借严府纹银应该当面结清。”何秀才说:“我在严府任教,今后在薪水中扣除不就得了!”“嘿嘿,这要扣到猴年马月呀?还是请何先生结算一下,立个字据吧!”此时,严百万躲得无影无踪。何秀才说:“身未带钱如何结算?”“这好办,你一共输掉纹银二百七十两,把你家那几亩田卖给严大老爷,按市值估价三百两纹银,下找纹银三十两。”何秀才一听,怒斥道:“你们怎么能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呢?”郭铁嘴也板起了面孔说:“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是秀才不比我懂吗?”说着,拿出了早已写好的田契叫何秀才签字画押。至此,何秀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落入圈套。不过他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随手签字画押,把三十两纹银摔得满地,愤愤地说道:“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日后决没有好下场!”边说边拂袖而去。

何秀才回到清水岭家中,一气暴病,卧床不起,病入膏肓,弥留之际,便把大儿子何樵一、小儿子何樵二叫到床前悲痛地说:“儿呀,我对不起你们,中了人家的圈套,连累你们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话还未说完,就含恨死去。两个儿子把丧事草草地办了,“五七”刚过,严家就来讨田,两个儿子二话没说,抱头痛哭一场,即背井离乡各奔东西,自谋生计去了。结果,大儿子何樵一到了郭子兴队伍当了红巾军,二儿子江湖漂泊,做了云游道士,靠吃百家饭为生。

光阴似箭,一晃五年过去了。这一年严百万过六十大寿,濠州、虹县、浮山等地方官员、绅士成群结队地抬着寿礼,拿着寿帐,敲锣打鼓,前往严家楼祝寿。在祝寿人群中,有个年约二十几岁的小道士,手捧寿联寿轴走进厅堂,不用人接自己动手,挂在正厅。厅堂中挂满了“延年益寿”、“寿比南山”、“福寿双全”之类的寿联,唯独小道士这寿轴上中间写个寿字,两边是一副对联,上联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下联是:“忠孝仁爱礼义廉。”有知识的人,一看暗地叫好；有些不懂文墨专会吹牛拍马的人,不知其中奥秘,也跟着喊好。这时,严百万头戴拖须大红绽缨的帽子,身穿八团鹅黄绣花袍子,外罩对开铜纽绣金的马褂,脚蹬厚底相鞋,挺胸鼓肚,前呼后拥地来到厅堂,一眼就看见这副寿轴寿联,心中很是不悦,但在一片叫好声中,为图个吉利,也只好连声称“妙!妙!”这时,有个老者,故意上前问道:“严大老爷,这副寿联妙在何处?愿听教诲。”这弄得严百万“咿咿呀呀”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当场有好多文人雅士平日对严百万也非常痛恨,可惜没有机会来发泄怨恨,今天正好逮着机会,叫严百万当众出丑。

于是,便对小道士说:“吾等才疏学浅,对小法师写此寿联不解其意,望其剖析,以得教益。”小道士也没推辞,起身诵道:一二三四五六七,缺少“八”,即忘八(谐音王八)。众人随声附和“忘八好!”下联是:忠孝仁爱礼义廉,省了“耻”,意为无耻。众人又说:“无耻好!”其实这副寿联的奥妙在隐含的“王八无耻”四个字上。小道士生怕别人不理解,又故意高声念道:“这寿联是忘八无耻,百万寿祥(谐音手抢)。”严百万听了气得浑身发抖,从寿椅上滑下来,瘫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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