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大沟很长、很宽、很深、很美,弯弯曲曲从庄子后边流过,宛若少女脖上的丝巾。据说,这条大沟是大禹拉着耙子疏通淮河时,耙齿子拉过后留下的。后来淮河涨大水,人们打(筑)坝子时,就把大沟与淮河隔开了。但考虑到大沟两边人们的生计,河神就在坝子下边留了一个水眼,这就是大沟的源头。
杨家大沟最窄的地方有5米宽,最宽处在老家庄子西头“小坝子”,丰水期有60米宽,儿时小伙伴们在河里“狗刨式”,没几个能一口气游过去,总要换个姿势才能游到头。大沟水很深,沟底平缓,越往里越深,最深处大约3-4米。
杨家大沟夏季很美。大沟里开满了荷花、芡实花,还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那满沟的荷花,煞是喜人!荷叶随着微风轻歌曼舞,荷叶上的水珠也随之闪动,晶莹剔透。荷花风姿绰约,有含苞待放的,有映日盛开的,白的、粉的、红的,哪怕是花瓣散落的残荷,也是那么让人动情。没长荷花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芡实、菱角和苲草。那时我们只知道它叫“鸡柳籽”,开的花是红红的,虽没有荷花名气大,但与其在一起,一立一卧,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倒也相映成趣。
家后边有片苇塘,与大沟连在一起。苇塘不算大,也就五六十平方米吧,长满了芦苇,郁郁葱葱,让人想起“蒹葭”的诗句。我们经常跑到苇塘里捉一种叫“苇咋啦”的小鸟,这种鸟很聪明,它能将几棵芦苇结在一起,在苇梢搭个窝,高兴地叫着。好几次我们都是屏声静气悄悄地靠近,但手刚伸过去,它就突然飞了出去。
大沟的两边有柳树、槐树、椿树、楝数、榆树等,它们默默地保护着大沟,为劳作后的乡亲们带来阴凉。在大沟边乡亲们聊着地里的庄稼和下一季的收成,有时还会拖条草席,享受着大沟上吹来的习习凉风。大人或给孩子们讲故事听,或在地上画个棋盘,下一种土棋……等到谁家女人大声喊道,“快来家吃饭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去。饭后,又陆陆续续地来到大沟边……
大沟是一个天然的大浴场。水清澈见底,游动的鱼儿,嵌在泥土上的河蚌和歪歪壳。上午十点左右,孩子们就三三两两地来到“小坝子”洗澡玩耍。妇女们则择洗各种蔬菜,或是漂洗衣裳。男人们收工,也会放下锄头,擦洗一下再回家吃饭。大沟里鱼很多,有鲫鱼、黑鱼、青鱼、鲢鱼、鲤鱼、虾、老鳖、黄鳝、泥鳅等,螃蟹和蚂虾是不被人看起的“另类”。老人们说,1960年前后,这些东西救活了好多人的命呀。有一次起鱼时,逮到一条黄箭鱼,30来斤重,头尖尖的,身体滚圆细长,几层丝网都被撞烂了。有人还说苇塘附近有“鱼精”,有扁担长,说得活灵活现地。黑鱼是“孝鱼”,据说鱼妈妈产完卵后,就失明了,无法觅食。小鱼乌(苗)就漂浮在鱼妈妈的嘴边,随时准备以生命孝敬鱼妈妈。逮鱼人只要发现有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鱼乌,下面定有一条鱼妈妈,这时只要鱼叉一出手,准能叉到一条大黑鱼,但庄子上很少有人会出这个手。
说到捉鱼,就不能不提到庄子上一个姓许的“盲人”。人们说,老天爷给你关上一扇门,必然给你打开一扇窗。他虽是个盲人,但善于摸鱼虾。临近中午时,在一群人簇拥下,他蹲在水里,沿着大沟两边向前摸去。不一会儿,就高声地喊着“逮到了、逮到了,快、快”,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牢牢地抓着鱼,举出水面。如果帮忙的人没有捉住,鱼儿跑了,他就会笑着说,“拉倒吧,重来重来。”一个中午他大约能摸到半笼子鱼,有七八斤之多。上来后,鱼就随便让人拿,有时一条也没留下,他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让人搀着回家了。
白天的大沟是美的,夜晚的大沟也不逊色。虽没有霓虹闪烁,但是天上有星星,空中有萤火虫,还有吸烟人的点点火光。劳累一天的农人拖着条草席,或是搬张凉床在大沟边纳凉休息。这也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看月亮、数星星,听取蛙声一片,或是伴着蝉鸣和蟋蟀的吟唱,在大人们的故事里进入梦乡。
丰收年景,庄子上还会邀请一位姓金的艺人来唱大鼓。晚饭后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地来到大沟边的晒场上,没搬板凳的就随便斜靠在草堆上。等人到得差不多了,只见他坐在一条摇晃的板凳上,面前放着一个三脚架,把一面不知敲了多少年,都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羊皮小鼓放在架子上,左手拿两片铜片,右手拿根鼓槌,先是咳嗽两声,打理一下嗓子,然后左手轻摇,“叮叮当、叮叮当”,同时右手轻敲“咚咚咚、咚咚咚”,稍停顿一下,说“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快够360槌了,下面书归正传。今晚给各位表的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沧桑的历史,沙哑的嗓音,整个场子鸦雀无声,只有贪睡的孩子偶尔发出的声息和远处的虫鸣。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大沟,我孩提时的乐园。他记下了我的酸甜苦辣,记下了我的快乐和烦恼。只是,记忆中的大沟已不在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的闸门又会时不时地打开,那一草一木一情一景,就在眼前浮现……
作者单位:五河县委党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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