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滋味长 郑军

前不久,与几位爱好相同的朋友相约到蚌埠黑牛嘴水生态园游玩。当我们站在蚌埠闸向下望时,看见有很多大鱼、小鱼在河面上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不时还有几条鲤鱼在河面上不停地跳跃着。我惊讶地叫了出来:“鲤鱼、鲤鱼,淮河里又有鲤鱼了。”

说起我在淮河见到鲤鱼,那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后来因淮河受到污染,一般很难再见到。这几年来,由于淮河的治理和保护力度加大,使得我们又重新在淮河里见到淮河大鲤鱼。淮河鲤鱼鱼体健硕、身上有闪闪发光的金色鳞片和淡红色鱼尾巴。在我们当地流传着“河中蟹、出水藕、淮河鲤鱼、头刀韮”,把螃蟹、莲藕、鲤鱼、头茬韭菜称为“四鲜”。

在蚌埠一带平常人家常用鲤鱼宴请贵客,曾流传“无鱼不成宴、无酒不成席”的说法,这里的鱼指的就是淮河里的鲤鱼。淮河鲤鱼无论是清蒸、水煮、红烧,还是“糖醋鱼”,味道都极其鲜美,营养价值极高。

说起“糖醋鱼”,我便想起我的“大爹”。因为“大爹”烹制的“糖醋鱼”酸甜可口、色香味真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每每想起就口舌生津。

“大爹”不是我的亲爹爹,而是在我们家族中辈分比我长两辈,他兄弟三人在家排行老大,在我们村庄都管长两辈的叫爹爹(也就是现在叫爷爷的意思),所以我一直叫他“大爹”。“大爹”是一位地地道道、普普通通的农民,个子不高,不胖不瘦,走路时总是将双手背在身后。平时不多言不多语,但为人十分厚道,乐于帮助人,一生中从不与人争强好胜。

本庄和邻村无论认识与不认识的家有办红白事的,只要东家招呼一声,“大爹”二话不说再忙都会放下手中的农活,带上他的宝贝(自己制作的大厨用的刀具)和围裙,再喊上他的老搭档我的父亲到东家忙活。所以周围附近的乡亲对“大爹”和我父亲都十分敬重。

“大爹”帮人做菜不管是本家还是周边乡邻从来不收东家一分钱,到吃饭点时也从不上桌子吃,只是自己拿个碗打点饭盛上一点菜坐在柴火灶旁边吃。一直忙到东家把事办完,将亲朋好友送走才和我父亲以及帮忙的上桌子,喝上二两小酒,简单吃点自己做的美味佳肴,然后把自己带来的“宝贝”用围裙裹了裹,再提上东家打赏的两瓶酒或几包烟或几包喜糖慢慢悠悠朝家走。

“大爹”除了会做凉菜、炒菜,还擅长烧菜,主要是大圆子(四喜圆子)、红烧肉、三鲜,尤其最擅长的拿手绝活就是用淮河里鲜活的鲤鱼烹制“糖醋鱼”。“大爹”烹制的“糖醋鱼”外焦内酥,只要一上餐桌,大人小孩都放下筷子,用手上去你争我抢,片刻之时“秒杀”,没有抢到的干脆将盛“糖醋鱼”的盘子抢过来将“糖醋鱼”的汤汁舔得一干二净,最后连鱼的骨头都下了大人小孩的肚子里。那味道真是香、甜、酥、脆!

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家,家里来了亲戚,母亲让我去邻庄找正和“大爹”帮人做菜的父亲。我跟父亲讲了母亲的意思后,正准备回家,看见“大爹”腰里围着白围裙、肩上搭一条毛巾,右手攥着一条二斤左右的清洗干净的鲤鱼尾巴,将鱼的头和身子不停地放在油锅里拿出放进,左手拿着铁勺舀着滚开的油正在朝鲤鱼上浇,旁边的十几只鱼盘子都已放着金黄酥焦的鲤鱼。不大一会,“大爹”将最后一条鲤鱼放进盘子后,将炸鱼锅里的热油盛出,锅里留了少许热油,又将早已切好的葱姜蒜倒进锅里,用锅铲不停地翻炒直到炒香,再加入适量的清水、放入盐、白糖、老陈醋和自己事先调好的调料,勾上红薯淀粉大火进行熬制,直到锅里芡汁明亮均匀后,再将芡汁用铁勺一点一点浇在已炸好的鲤鱼上面,这道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鱼”就可以上桌了。“大爹”这才解下围裙,拽下肩上的毛巾擦了擦头上和脸上的汗,端起旁边的大瓷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水。

站在旁边的我被“大爹”的高超厨艺所惊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大爹好。”“大爹”抬头看见是我,喊了一声“大孙子(因我的辈分在我们家族同辈中是年龄最大的)来了,你等一下再走。”说着,“大爹”放下手里的杯子,找了一张报纸,从旁边盛菜的大黄盆里抓来一把油炸小酥鱼和一小块卤好的猪肝包了包塞到我手里,并朝我摆摆手。我赶忙塞进怀里,一路跑回了家。到家里没有几分钟,我们兄妹四人就吃个精光。

由于受当时的条件限制,“大爹”的祖传独门绝技烹制的“糖醋鱼”技艺没能传承下来,我的父亲虽然跟“大爹”打了十几年下手,学到的也只是一些皮毛。

后来,我曾去过省内、省外一些城市,品尝过当地的“糖醋鱼”,但没有一家有我“大爹”烹制的“糖醋鱼”令人心驰神往。“大爹”已去世四十多年了,他老人家这道令人馋念的“糖醋鱼”烹制技艺已失传,实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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