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室藏美味,山野有人家

▲男店主在门前杀鱼。◤一碗性感销魂的豆腐脑。◥鲜掉舌头的红烧草鱼。小S说体重超过三位数的女人没有未来,我真的不想没有未来,无奈好吃嘴的天性无时无刻不冒泡。寒风瑟瑟的秋冬季节,正是可以明目张胆放开胃、贴秋膘的好时节。为了不辜负时令,上周六,好吃嘴小分队像唐僧师徒四人取经一般,怀着一颗朝圣的心又出发了。大概是考虑到要提升吃的品位,这次领头人老Y带我们去了一个比较有文化内涵的地方——凤阳。

这碗豆腐脑的性感惊艳到我

早晨七点半四人集合后立刻出发了,精力旺盛的老Y一边开车,一边像个导游,打开了自带的点读机模式,一路讲述朱元璋和他的淮西集团,以及“规制之盛、实冠天下”豪华侈丽的中都城,balabalabala……

可是,除了老Y早起吃过早饭,车上还有三个空洞的胃在暗处叫嚣,它们急需碳水和脂肪。三个傻徒儿睁着朦胧的睡眼刷着手机,疯狂搜索凤阳人的早饭有哪些配置。鸡蛋汤、油酥烧饼、豆腐脑、肉夹馍、面条……一个个APP里推荐的美食,看着就像蚌埠日常早餐的凤阳版,无甚特别之处。想来也是,地缘相接,人缘相亲,生活习惯相互借鉴,饮食起居必然也十分相似。既然如此,我对早饭的期待立刻打了个五折,决定少吃一点,把“食力”留给午饭。

早上八点多,县城刚刚醒来,路人不多,很多店还没开门,要找到好吃的早餐店不费吹灰之力,看哪里有人排队就对了。地道的早餐一般都不在拔地而起的高楼里,更不会是那些高大上的西餐厅,而是弯弯绕绕的巷子深处的热气腾腾、白烟缭绕。我们在步行街附近发现一条小巷,远远就看到了白烟和排队的人。

欣喜之下停车进了巷子,发现这里果然是宝藏,两边全是小吃店,豆腐脑、油条、土豆饼、粥铺、小笼包……还有外来美食淮南牛肉汤、蚌埠雪园小吃等等。

虽然不像八公山的豆腐名声在外,但因为出了个喜欢农家乐美食的皇帝朱元璋,凤阳人对做豆腐这件事还是颇上心的,于是我们面对众多选择时首先翻了豆腐脑的牌子。

进了一家门头很老,只有六七个平方米的小店,门口两个摊子,一男一女各把一边,女的给人盛豆腐脑,男的在另一边摊煎饼。三碗雪白晶莹的豆腐脑从大铁桶里被盛出,直接摆在了门口的调料台上,说它随性可以,但它肯定不凑合。一碗豆腐脑,要加葱花、辣椒还是胡椒粉,少汤还是多汤都要仔细斟酌。豆腐西施麻利地在我们的碗里分别撒了葱花、虾皮、榨菜丁、花生碎和胡椒,这还不算完,最后还得添上神来一笔,她从桌上的一只铁锅里盛出浓稠的卤汁浇在豆腐脑上,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透亮的酱色才是这碗豆腐脑口味的基调,之前的佐料不过是锦上添花。

我们的豆腐脑被端进了屋内的小桌,同伴毛糙地坐下踢到了桌角晃动了桌子,莹玉一般的豆腐脑顺势性感地抖动了一下,这磨人的小妖精勾得我们魂都快没了,赶紧拎起勺子搅拌一番吃上两口,滋味真是爽快。豆腐脑本身口感顺滑,带着豆香,卤汁偏咸,葱、胡椒、辣椒、虾皮、榨菜都是不甘平淡的主儿,全部混在一起却势均力敌,一碗寡淡的豆腐脑因此被吃得热热闹闹。

为了综合豆腐脑的咸味,我从店门口的粢饭团摊子上买了个甜饭团,摊主直接从木桶里铲了一饭铲紫糯米轧平,铺上半根油条,撒了一勺白糖,卷成团塞给了我。饭团味道清甜,配上油条的焦香,吃着也算可口,但水准只能算是普通。

鉴于老Y说上午可能要走远路,我又在路边点了一杯“星巴克”带走。粥铺的妹子把守着面前的八个大铁桶,小米粥、紫米粥、红豆粥、豆浆……任君选择。妹子手脚麻利,动作利索,比赶着上班的人还要珍惜每分每秒,拈起一个纸杯,舀了一匙白糖,糖入纸杯,紧接着一长勺的紫米粥也灌进杯中,一勺刚好一杯,250克不多不少,一滴没有洒出,动作精准堪比大碗茶的沏茶功夫表演。妹子话不多,手里的动作却丝毫不停顿,纸杯倒扣,又把杯中物倒回长勺,两个来回之后,她才盖盖封口,装进袋中放上吸管,请我扫码。这招“喝前摇一摇”果然效果明显,不仅杯底的白糖全部溶化,滚烫的粥也散热不少,直接饮用温度刚好。

旧街老巷里,往往藏着不少民间美味。其实,那些大酒店的美味佳肴,如果扒去华丽的外衣,哪一样不都是来源于民间。小街陋巷的美食,虽然少了灯红酒绿的奢靡,却多了一份本真中的朴素,品味之余,平添了几缕家常味道。

山野间也有“老字号”

早饭吃得有点撑,到哪消食呢?路边随便找了个大妈问路求推荐,大妈的回答很高级,我简直想献出膝盖,“你们是想要去看红色的、绿色的还是黄色的?”见我听得一头雾水,大妈进一步解释道,“红色的是小岗村,绿色的是韭山洞、狼巷迷谷,黄色的是明皇陵、中都城。”

想想去这些地方肯定耽误吃午饭,于是我们由着性子就近到大庙镇逛了一圈。老Y觉得早饭吃得不够野,要带我们领略一下长途货车司机的伙食。上午十点多就开车去找吃饭的地方了。老Y当年因工作原因常一个人去合肥开会,途经一个叫快活岭的地方,必定会停车吃饭。高速开通后,这条路的人和车都少多了,老Y也没再走过这条路。去的途中老Y也有些心虚,因为很多路边招手店都开不下去了,不知道他中意的老地方是否还能一如既往。

老Y沿途开得飞快,一路风驰电掣,风声呼啸,汽车被开出了高铁的感觉,刚过十一点我们就到了定远。

山川河流,涵养万物,都是恩情。

一看到“快活岭餐厅”,老Y立刻高兴地停了车。一层平房几间屋子,破旧到已经关不严实的店门,透过被油烟熏得黢黑的厨房窗户能瞥见土灶、烟囱,室内没有任何装修可言,连地面还是水泥地,看不出还在营业的痕迹,我心中暗喜觉得白来一趟,肯定要回县城吃午饭了。一对中年夫妻出来迎了我们,男店家招呼我们落座,女店家直接在厨房里等着我们去看菜点菜。

厨房里一张方桌上倒是放着不少新鲜的果蔬和肉类,贸然点菜容易失手,于是请店家出面帮忙配菜,风干的牛肉切成大块看着诱人,桶里还有早上才从附近的梅湾水库刚打来的鱼,于是我们四人点了一个牛肉锅、一盆烧草鱼和一盘毛豆炒肉丝。

夫妻二人默契地分了工,女店家在液化气灶上开了大火,烧热了油,将辣椒葱姜蒜爆炒成辣油,再将已经七成熟的牛肉入锅爆炒,此时厨房里已经油烟呛人,油烟净化全靠窗外的风,我实在待不下去只能出门看男店家在水池边杀鱼,女店家却泰然自若在里面煎炒烹炸。活蹦乱跳的草鱼个头都在半尺长左右,男店家只一把剪刀就能熟练地刮鳞、剖肚取内脏,场面血腥,我们心内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想着不多时后能享用到的鲜美。

掼蛋等餐,听男店家说,夫妻二人原是林场的工人,二十年前伐木的手拿起了锅铲。因房子还是林场的房子、店是林场的店,一直没让翻新所以就一直在路边这么开着。刚打到4,女店家就招呼我们吃饭了,三个菜上桌,店家还另赠送给我们一道自家腌制的咸菜和两个早上刚煮的红薯。

二十年的老店,每一道菜都经历了耕耘,没有做不好的道理。新鲜的草鱼浓油赤酱,在锅里经历了一番磨炼,皮磨软了,骨磨酥了,肉磨细了,端上来时香气扑鼻,吃下一口完全没有泥腥味,而且肉质细嫩,咸辣的口味更衬托出肉质偏甜的口感。

大概是想让每一个路过的食客印象深刻,店家给出的口味偏辣,麻辣牛肉锅特别下饭,牛肉十分有嚼劲,一吃便知不是注水肉,连锅里的配菜大白菜都被我们捞得精光,同伴说这菜下饭,该叫“饭遭殃”。

我不太擅长把舌尖上的味道形容得多么高精尖,也无法理解美食杂志上惯用的对比描述——清爽又绵密、先辣后甜等等。到底什么味儿?我只知道,这三道菜,分量十足,却被我们酣畅淋漓吃得精光。

每一道菜都有滋有味,这是个老店该有的水准,一个菜过硬不难,一天超常发挥也不难,难的是每样菜每一天都不让人失望。厨师都有一双会说话的手,菜是语言,调料是标点。嘴刁的食客甚至能吃出厨师每天的心情,客人接收到的应该只有惊喜和欢喜,没有其他。尤其是在环境和装修都没有可圈点之处的农家乐,口味和服务是立身的唯二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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