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祖国的微笑 □天天

《奔腾年代》剧照一

在“追剧”的年代,我也没能免俗。

11月16日上午9:00,冷空气到来前的江南平原沐浴冬阳。去上海虹桥观进博会的列车上,我在追剧。

《奔腾年代》,VIP今天可以看到第38集。

“四人帮”被粉碎了,男主角作为国内一流电力机车专家,赴日考察,发现与对方技术差距在30-40年。

上世纪70年代,我们铁路平均时速30-40Km,电力机车最高时速100多公里,而日本供小平同志参观的新干线是时速200公里。

而此时,我坐在安静的车厢里,用华为手机在爱奇艺上用“VIP”在看那个时代人们对国家新生的庆祝,对奔腾年代的渴望。

画面中,小平同志在说那句经典语录:“这是在催人跑!”

歼－20、运－20编队飞过天安门,四跑道大兴国际机场投用,DF-17高超音速武器成军,首艘国产航母穿越台海……

作为中国人,我们有幸生活在这个让我们“追剧”的年代。

二

没有冲突不成剧。

一个是抗美援朝的战斗英雄；一个是冲破阻拦回国建设新中国的留学生；一个朴实无华心直口快；一个心高气傲锦衣玉食；金灿烂、常汉卿,这两位相遇的概率比火星撞地球还要小的男女主角,就因为要造出“比螺旋桨飞机还要快”的电力机车,相遇在剧中的江南机车厂。

引燃管、灭弧罩、高压侧调、低压侧调、走行部、可控硅整流……当我们为刷身份证进站还嫌慢的时候,回望吴怀鉴厂长带领下的中国第一代电力机车人,在新中国的这张白纸上,怎样一步步将第一代电力机车、第二代电力机车、和谐号电力机车、复兴号动车组从图纸变成实物,从环形试车线走向祖国的山山水水、天涯海角。

三

没有悲剧不成喜剧。

我们的70年壮怀激烈,我们的今天奔腾向前,一切如先人的所愿。

但遗忘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全剧有社会主义建设高潮,改革开放的飞速发展,也没有隐晦大跃进的狂热、文革的内乱给常汉卿一家带来的悲惨遭遇。而科技人员不能研究产品,学生不能好好读书,工厂不能好好生产,剧中点燃观众热情的“奔腾”号机车原型韶山1型电力机车,从试制到定型竟用了10年。投产后正待改进,又遇“文革”停滞。到改革开放百废待兴最需要它时已经全面落伍。这不仅仅是常汉卿作为新中国第一代科技工作者的悲剧,更是全国人民、全民族的悲剧。

至于说那个弹幕中人人皆说“应剐”的反派人物“政治部主任冯仕高”(“风湿膏”),进厂时也是优秀留苏学生,也是为新中国更快的电力机车而来,也曾青春飞扬、干劲十足,只是错误的背景、错误的路线,激发了他人性中恶的一面无限膨胀,在“大跃进”的狂热中盲目蛮干,引燃机车,摔断腿,丧失生育能力。在文革中再次踏浪而起,当上造反派头头、厂革委会主任,阻碍科研和生产,压迫干部职工,最后作为“三种人”锒铛入狱,了却残生。如果他曾经为追求金灿烂与常汉卿斗志斗狠,情场失意,尚可原谅。但在漫漫的人生道路上,不能控制自己人性中的“假丑恶”,才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剧。

冯仕高的个人悲剧是导演安排观众追剧的动力,冯仕高所代表的一类人、一代人的悲剧,才是我们永远的痛。

我们应该小心避免这样的恶、这样的悲、这样的痛、这样的人。

四

好剧是把生活写成了剧,把剧写成了生活。

“追剧”实际上是追随剧中的自己。

高墙大院、连跨厂房、林荫大道,插着红旗的厂大门,踏着广播站歌声上下班的工装车流,我曾经就是其中的一员。穿着中山装、仪态威严的“领军人物”吴厂长、英俊帅气的技术员陈凯、白晰时髦的播音员白曼宁、老气严谨的副总工姚怀民、包治各科的牛医生,他们就像我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事。卖大锅菜的食堂,红砖斑驳的职工宿舍,按点熄灯的职工夜校,那一招一式还未曾离开记忆。大型国企,单位即家,家即单位,从幼儿园到职工夜大,有人开玩笑,除了没有火葬场,生活需要的这里都能解决。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无论是剧中的江南机车厂,还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平板玻璃厂,就是这种“企业办社会”,成了市场经济大潮企业无法承受的湿稻草之一。众多的冗员,无法摆脱的“大锅饭”,“一人干、两人看”的懒汉机制,使大多数国企成为市场大潮的落叶,荧屏上的追忆。据爆料,剧中的厂区就取景于湖南衡阳木材厂,一个与株洲机车厂相邻城市的关闭国企。弹幕中,不止一个网友表达了对自己熟悉场景的唏嘘!不是头儿无能,不是职工愚蠢,是无形的、僵化的机制体制耗尽了众人和厂子最后的青春和热情。

五

11月16日下午1:45,徐泾东车站8号出口外,阳光挥洒,分隔带、慢车道鲜花怒放。几百米外,国家会展中心(上海)“四叶草”外立面线条挺拔。我们虽不能体验开幕的盛况,但从整齐排列的各国国旗,也能体会盛世中国的实力与胸怀。“NEWERASHAREDFUTURE”“新时代共享未来”!进博会吉祥物熊猫“进宝”向我们招手。

六

没有吸引力的博览会和没有爱情的电视剧都是没有流量的。

累计进场91万人次；累计意向成交711.3亿美元,增长二成多。第二届进博会成绩斐然。

本属小众的行业剧,在东方卫视推出并引起众粉,并成功入围百部新中国成立70周年献礼片。在专业的电力机车史铺陈中,编导团队也没忘送给观众若干充满烟火味的“爱情戏”:

冯仕高、常汉卿、金灿烂是“三角”,金灿烂是焦点；

陈凯、常汉卿、白曼宁是“三角”,白曼宁是焦点；

冬妮娅、常汉卿、瓦西里是“三角”,冬妮娅是焦点；

金灿烂、白曼宁、常汉卿是“三角”,常汉卿是焦点。

“三角恋”是影视剧吸睛高手,“兑水”良方,所费不多,情节老套,却让痴迷者欲罢不能。仅以第一个“三角”为例。年轻时的冯仕高科班出身,根正苗红,起点很高。与铁道兵连长转业的保卫科长金灿烂结合,似乎理所当然。机车电力专家常汉卿资本家家庭出身,海外留学归国,不谙世事,不近人情,一出场,就与金灿烂针尖对麦芒,互相不顺眼。推动“三角”倾斜的力量是常金都想造出“比螺旋桨飞机还快”的电力机车,实现金灿烂牺牲在朝鲜战场的火车司机哥哥遗愿,实现常汉卿为代表的一代西方归国留学生“中华奔腾”的梦想。

“学好数理化,迎面皆桃花”。“知识就是力量”,在常金恋中,是常汉卿胜出的重要得分点。高小毕业的金灿烂率真、热忱,优秀理工男常汉卿浑身的“技术范”,在上世纪50年代中纯真、热烈的时代背景,两个年轻人高度吸引,加上宝成线上共斗搞线路破坏的特务,结下的“鲜血友谊”,终于打破身份、学历、经历、性情等种种不可能,“偿还寂寞,静待灿烂”,并为事业、为国家奉献终老。

七

11月16日下午3:00,进博会中国馆大屏幕上,一列复兴号列车优雅地驶过,吸引了展台前红地毯上无数智能手机的闪光。

如果追剧可以爱国,就不需要吴厂长、常汉卿、姚怀民们的奋斗。被感人的镜头催泪,并不能减轻我们肩头追赶先进的责任。

仍以铁路机车为例。世界工业革命的一个重要成果是铁路走向实用化,动力从马拉人推到蒸汽机,并很快出现蒸汽机车、内燃机车、电力机车三种动力并存的阶段。随着技术进步,在发达国家,电力机车以其环保、节能、高速,在与蒸汽机车和内燃机车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正如《奔腾年代》所述,当世界铁路向电力时代迈进时,我们不幸正进入狂热的“文革”时期,对外窗口、通道关闭,与世界的距离被人为拉大。

第一代电力机车,我们仿制了苏联老大哥、法国、德国。但欧洲短里程,苏联纵坡小的设计特点都不能适应中国机车运用的基本国情:温差大、幅员广、纵坡陡。

第二代电力机车,我们引入美国机车上青藏线、大秦线,并成功仿制出HXD1、HXN1系列,承载中国上世纪九十年代“大提速”。

进入新世纪,中国高速客运专线选择何种线上设备?我们面向世界最强的庞巴迪、西门子、阿尔斯通、川崎重工等进行竞争性谈判。通过引进消化、集成创新,形成和谐号系列,长春、唐山、青岛、株洲等中国机车车辆老基地焕发生机。

2016年7月,中国自主创新的新一代动车组“复兴号”列车在郑徐高铁上以420公里的时速交会,创造了世界商业线路列车交会速度世界纪录。蚌埠这颗淮上明珠也因京沪、京福高铁交会开启了建设“两个中心”的新时代。

但是“大国重器”也怕关键部件。高铁轴承、IGBT芯片、控制芯片、牵引变压器乃至绝缘纸、液压阀门,和生产车身的大尺寸车床,仍然印满“洋字码”,我们还不能“中国造”,还不能说“不”。并且在中美贸易战的大背景下,西方一些企业不仅在高世代芯片、关键设备上,也在这些“卡脖子”的微小部件上对我们步步设限——有钱也不卖。

2013年12月,我们的嫦娥三号着陆器与巡视器分离,“玉兔号”巡视器顺利驶抵月球表面。中国成为美国、前苏联后第三个有科学探测器在月球着陆的国家。

6年后,印度“月船2号”登陆在距离月球表面2.1公里的时候失去了信号,软着陆计划宣告失败。但观察家指出,其月球车搭载的相机分辨率达0.3米,略胜中国……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进博会艺术馆,署名“龙潭居士”的大幅对联可以表达中华民族处在“高光时刻”我们应持的心态。

“歌文明进步,颂盛世华章”,是上海少先队员孙若涵参展楷书。有了常汉卿、常郡博父子这样的电力机车一代、二代、三代,中华复兴梦会一代代传承兴盛!

八

10月16日,傍晚5:30,京沪高铁虹桥枢纽。

魔都上海暮色四合。我们一日进博会之旅即将结束行程。置身这座曾经的亚洲最大综合交通枢纽,想起剧中的重要场景“西江火车站”,即借景同是株洲近邻的韶山火车站。在韶山同行的陪同下,2年前,我曾经进站参观过这座已经成为红色景点的尽端式车站。同是火车站,一座是为了方便全国红色小将参观革命圣地——韶山冲；一座是为服务世界经济、金融、贸易、航运中心和长三角“经济龙头”。

站台上,白底金黄色腰身的“复兴号”静待我们。就是它将京沪高铁运营时速恢复为350公里。而剧中,金灿烂作为试车司机,驾驶着爱人设计的电力机车,从50公里时速开始,每超5公里都激动万分。这代差,代表着新中国铁路科技的点点进步,筑成了“新时代共享未来”的块块坚实路基。

九

“开得还快,声音还小”。在同事飞飞飞的赞叹中,出站的列车划过江南繁华的灯火,12分钟后静静停靠昆山站。车顶吊装的高清液晶屏播放着佟大为、蒋欣为中国铁路博物馆代言的宣传片。

铁路进步是线上设备和线下工程的集合,机车专业的常汉卿和铁道兵连长转业的金灿烂的结合,是对这一合作的隐喻。

宝成线,中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是剧中金灿烂战友“小喇叭”等烈士筑路牺牲的地方。是夫妻俩取得机车极限数据的战场。

好车是跑出来的。两个月前,在剑门关车站,我在西成高铁上,默默注视河谷中老宝成线穿山过谷、清瘦硬朗的身形。在剑门关这片红四方面军曾经鏖战过的土地上,两代铁路线以这样的方式见证着新中国70年的光辉历程!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中华民族成长进步,屹立世界民族之林,是我们每一个生活其中的个体努力的集合。“F=F1+F2”,吴厂长身陷劳改窑厂,用树枝在泥地写下大大的公式,期望年长的内燃机专家姚怀民和年轻的电力机车专家常汉卿摒弃前嫌,携手为中国机车自造梦精诚合作。这种合作,在中华民族从来没有如此接近伟大复兴梦的今天,依然难能可贵!

十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在常汉卿们苦战第一代电力机车的时代,这是硬道理。韶山1型,全车6台牵引电机总功率3900千瓦,最高时速100公里,从研制到定型用了20多年。而我正在乘坐的“复兴号”动车组,动力分散,16节编组8动8拖,16台牵引电机,总功率9600千瓦,运营时速350公里,最高时速420公里。

果然,“众人拾柴火焰高”。

虹桥枢纽至蚌埠470公里的路程,G158次经停昆山、丹阳、南京三站,以两小时零五分将我们送回蚌埠。

人人都在奔跑的今天,中华民族复兴的动车能不快吗!

补记

中国已建成世界最长的高速铁路网；

中国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复兴号动车组已上线；

常汉卿、金灿烂、陈凯、王胖子等光荣退休。以常郡博、安生为代表的新一代电力机车人接过了父辈的接力棒。

作为行业剧,《奔腾年代》在昨晚的第46集中,用连续跳跃的剧情,为自己画上了一个大结局的句号。

但是,“我们都在路上,从年轻奔腾到沧桑。”正如该剧片头曲所言,电力机车技术没有终点,实体经济、工业强国没有终点,奔腾中国、奔腾事业、奔腾人生没有终点——

为了祖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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