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隐忍 伏于光影中 虽遭碾压 仍风骨流转 本报记者 陈瑶/文 陈昂/图

行走虎山，特意挑选了一个没有采访不写稿子、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周六下午，生怕走得太急太赶，让这场行走变了味道。

虎山的待客之道有点特别，给客人开了门，而且是大开了数道进山的门后，便自顾自逍遥了，没有太多的寒暄和表达，一副“您请自便”的姿态，所以在行走的过程中，我们看不到关于山的任何介绍、解说，也没找到标识、指引。熟悉虎山的人，可能会体会到主人是要给客人留下点空间好好感受；不熟悉虎山的人，难免觉得自己没有受到热烈欢迎，与这个冷淡的主人相处过于寡淡无味，还是趁早离开吧。

虎山原名独耳龙山，可当地人都叫它老虎山，有人说因为它形状像卧虎，因此得名。随着虎山公园的兴建，大家越来越习惯称之为虎山。虎山位于蚌埠光彩大市场东侧、银泰城西南、万达城市广场东南、花鼓灯嘉年华东北，东西长约一公里，南北长约三公里。像一个宠儿，虎山是真真儿地被几个炙手可热的商圈包围着。

一座公园，打开青山一角

在决定走虎山前，我已接到过“警告”——这山之前是枪毙死刑犯的地方，而且还是军事重地。为了给自己壮胆，也为了旅途不太寂寞，没有男票的单身狗幸亏还可以约到貌美如花的女闺蜜一同前往。

穿过高楼的丛林，我们决定从东海大道进入虎山然后一路向南。本想一脚踏进虎山，投入自然的怀抱，可现实和想象之间总是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沿虎山的东北角向东南一线延伸，已全然是一派人工景致。人工铺设的石板、台阶走起来毫不费力，一路蹦蹦跳跳就能跑出一大截。

难得一个休闲的下午，我们拆开从附近超市买的小零食，在公园的石凳上自在地坐下，吃着东西聊聊天，沐浴在春末夏初温柔的阳光下，转脸就能看到旁边的居民区、大浴场和商业综合体，来来往往车辆的喇叭声听得清清楚楚、马路上一张张行色匆匆的脸也还看得真真切切。心情是悠然自得的，一个下午如果就这么过去也还不赖，虎山公园里这样的人还不少，或者一个人散步晒太阳，或者是情侣拥吻、互诉爱意，或者是一家人欢快的周末亲子踏青游。这里不像商业街区那么喧嚣热闹，也没有政务区的争分夺秒，但你仍然会明确感知到，自己在这座城市中寸土寸金的地方。

这里着实是一座公园，可偏偏不像一座山，并非说公园不好，毕竟它的存在满足了很多人游园、遛弯的需求，也给小年轻们提供了谈情说爱、风花雪月的场所，只是我们对于山的想象这一角还没有满足。以至于，女闺蜜略有幽怨道：“不是来爬山吗？真是浪费了这身行头，本以为会挥汗如雨、会醉氧。”

既然都说了“人往高处走”，那么山还是要爬的。我们沿人工石板路向山上走，越走越觉得前面没有路，在小山坡的一处平台上，几个打拳健身、养鸟遛弯的老人家热心地给我们指了路：“顺着这条羊肠路一直往南，能走出去，通到燕山路。”这条羊肠路，其实根本不是路，而是鲁迅先生说的那条“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路。

真正的山林已在眼前，刚才的一切，只是行走虎山的序幕。

山间小路，引你密林遁世

想要深入探索一座山多元的地貌与想象不出的景色，大概没有比步行更适合和美妙的选择了，尤其在北半球最充满生机的春夏之交，由北向南纵穿虎山，用不寻常的视角，寻遍非常规的景色，深度发现虎山的另一种魅力，收获超越想象的美好。这条穿越山林的步道，巧妙串联起了城市两端，植被繁密，生机盎然，有很多非同寻常的景色和惊喜，等待你们前去一探究竟。

从东海大道至燕山路，虎山为你准备了一条整整3公里的长路。我们走上羊肠道后，初觉风光平平，然而越走越曲折，愈行景愈深，攀缠的老木杂树投下浓重的绿色，满是花草的绿野间，会传来远处的机器轰鸣，只不过这声音像是被消声器滤过一遍，有了几分飘渺。我们像在一只绿色的茧中，被各种草木严实地包裹着，如果不是有一条被人踩出的路时刻指引着方向，我们一定难以走出这片翠色。分明身处闹市，却远离尘嚣，杳无人声，山风雀鸣，日影陈斜，令人心静如水。

这条穿山步道平静祥和，无人打扰，虽然不见一人，但却处处可见前人留下的痕迹，山间小路难免沟沟坎坎，每到泥泞之处，总能见到能助你越过沟壑和泥沼的垫路砖。当然，除了享用到前人铺路后人行的便利，偶尔也可以看到一些略有违和感的东西，比如撕烂的包装袋、揉皱的纸巾等破坏景观和心情的垃圾。

走在被高大林木遮蔽的小道上，光线偏暗，我们并不敢高声语，一来是怕打破了这份静谧的感觉，其次心内也有些胆怯，因为林间会偶尔冒出一两座坟墓，有的坟墓显然已经有了年头，坟包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坟头还歪歪斜斜地伫立着，这些更让林间充满了“异世”感。埋葬在这里的人，无论生前显赫或无名，今日都安静地沉睡在这片拥挤的树林中，逝者早已远去，而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闯入者”，却还可以看看山里的夕阳，感受寂静的早晨。

总的来说，这条被密林包裹的路算是一个短暂遁世的好地方，值得你每一步辛苦。看我为了发朋友圈不停地拍照、修图，闺蜜终于爆发：“你不觉得这是属于眼睛的风景吗？”这话也确有道理，因为沿途虽然拍了很多照片，却总觉得无法传达虎山之美。

所有海拔见拙的山都可以用“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来圆场，而虎山不仅没有高耸入云、试比天高的气魄，最高处不过一百二十米左右，至于神仙传说、民间故事，在下翻遍了史志、典籍也没有找到。没有伟岸的身躯撑门面，也没有什么仙家背景，尤其山中大面积的未开发区域就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这样看来，籍籍无名的虎山要翻身成为网红打卡景点，注定要走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窥见山南，白云深处竟藏污纳垢

如果山有星座之分，我想虎山应该是双子座，因为它很分裂。它有1/3属于居家过日子的游客，1/3属于云淡风轻，至于剩下的1/3，在下以为正深陷泥淖。

蜿蜒的小路终有尽头，我们在林间路上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没有遇见一个人，整片山好像被我们包了场。走出密林，视野豁然开阔起来，路也宽了，人迹就更为明显了。虽然路还是大坑连着小坑，但已经有私家车能开过来。远远地，我们就看到了祖孙三代的一场周末驾车游，小孙子在路边野地里虎虎生风地挥舞着拾来的树枝，爷爷虽然拄着拐棍，但还是中气十足地指挥着儿子如何把野蔷薇挖出来，说要回家种在小院里，待到花开就又香又好看。

能容下汽车的路，当然也能容下更多的人，这一段路偶尔可以看到来转山锻炼的中老年人，与他们打个招呼、问个路，他们总能明确地指出东南西北，仿佛对这里的每一条岔路都了如指掌。

行走虎山还有一层忌惮，就是深怕误闯了军事重地。路经貌似被废弃的小院，门前火红的姣花艳色逼人，想象着庭院深处或有一番别样景致，可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好奇，没敢推门踏进一步。

在下是个不爱走回头路的人，所以有幸能看到了多面的虎山。在最后三分之一的行程中，不仅看到了好多人，还看到了始料未及的一幕幕。

走过了“人迹罕至”的区域后，虎山呈现给我们越来越多的人类生活的痕迹。路边码放着回收的建材、废品，空气中弥漫着家禽家畜粪便的臭味。一座简陋的小院前我们停下脚步，因为直觉这里会是新闻猛料的诞生地。晾着衣物的小院敞着大门，门外支了一口土灶，灶旁停着一辆泔水车，灶台的大锅里盛着酸臭无比的泔水，熬出的残渣顺着灶台下的小沟一直流出很远，一群家养鸭子就围绕着这条残渣沟一带觅食，这里像极了地沟油原产地。我们稍稍一靠近院门，就接收到了院内犬吠警告声，在下多次呼喊小院的主人，但一直没有得到应答。出于礼貌和安全的考虑，我们决定离开。

刚折回大道上，前方就高能预警，蹿出了几条狗要用声音震慑我们，它们这一喊引来更多的同伴加入叫喊的阵营。小姐姐心里当时就毛了，鸡犬相闻的田园诗般的美感荡然无存，头麻脚软、血淋淋的恐惧感让我们根本不敢动弹，被困在原地。我们像《西游记》里的女妖精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有人在吗？”“有人吗？”……回答我们的是更大更密集的犬吠声，于是，我们只好认怂，只好静默。

大约僵持了十几分钟，忽然有人从一个窝棚里出来了，我们如见救星，立刻喊住了这位老大爷，请他帮忙约束这些狗，让我们安全通过这里。老大爷确实有办法，把该拴的狗拴了，然后站在路边，拦住了好几条想要冲出来的狗。老大爷说自己姓许，曾是许年姚的村民，几年前村里拆迁后大部分人都还原到了新房子里，但他还是留恋山里的日子，现在独自住在这里。老大爷特意叮嘱我们，这一带养狗的多，一路往南走肯定还会遇到不少狗，要当心。

此时，我们已经无暇风景，只想赶紧走出这片山。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幢粉白的三层小楼前，楼前的院子里堆满了各种钢材结构的架子，门前一对老夫妻正在剥蚕豆，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是家养的小鹅、小鸡、猫猫狗狗。80岁的老大爷叫徐庭宝，说话特爱笑，老贯徐人。老人家说家里的土地都被征迁了，儿孙们都住进了楼房，可他还是喜欢和老伴住到山里来。“我一辈子都种地，来这找了个看大门的活，挺好，能种地养鸡还有额外收入。”徐庭宝说，儿孙们觉得住到山上来太急人，可他不觉得，每天他会漫山遍野地走走转转，还认识了不少像我们一样来锻炼、游山玩水的人。“这山上人可不少，每天早晨一茬接着一茬，山大，从南到北位置都不孬，就是没怎么开发。好好收拾一下，这山真不错。”老人的一番话很实在，也说到了我们心里。

告别了老夫妻，我们觉得胜利在望，已经快要走到山的南端。在最后二十分钟的行程里，我们果然见到了各种令人不敢靠近的私人养犬基地。在路边“跑步机”上跑得气喘吁吁的比特犬被胳膊粗的铁链拴着，饲养员毫无戒备心地告诉我们，斗犬的生存环境异常残酷，竞争激烈，一旦战败，等待他们的是只有被对手咬死的结局，主人们一局下注金额也从十万至百万元不等，所以才会好吃好喝供着，并且不停强化训练它们。

一条路上，犬吠声不断，有成群的名贵品种犬被圈养在一起，主人直言就是养大了用来卖钱的。虎山南麓被各种养殖户占据，除了养犬，还有人在这里养蜂、养猪，植物的清新被各种污水、粪便的臭味掩盖。

最后一段，心情复杂，走得匆匆，我们无意间窥见了山的隐忍，它将苦楚掩映得不动声色。

经开区发展规划局相关工作人员介绍，从2015年虎山公园开始建设以来，到今年年底要完成3期工程，开发建设面积达到95亩，目前已经完成建设70亩左右。但这仅仅是虎山东侧沿线，至于山中因有大面积土地涉及军事用地而暂时无法开发。

开发受到限制，对于虎山来说，很难得出结论是幸或不幸，因为无法全面开发，所以这山才能既有人工景观又能保持原始风貌，但也因为无法得到全面的开发保护，山中有些地区自然风貌被人为破坏，被很多人寄予厚望要成为城中后花园的虎山，山中竟有大片区域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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