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 ◆赵传兴

春天，已来到三月的怀抱里了。

春天来会情郎了。你站田野里喊一声：都出来吧！别躲着藏着掖着了！鸟儿便成双地飞来了，蝴蝶便成对地舞蹈了，小虫儿也成双成对地运动起来了。单衫杏子红，少男少女们也来到田野，跟着它们学习恋爱了。三月，是恋爱开始的季节，幸福而甜蜜。

春天，给三月带来了什么礼物呢？柔风、细雨、浅草、乱花、早莺、暖树、新燕、春泥、戏蝶、桃花……一时间令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我喊一声：三月春——！我看见我的声音钻进了泥土里，麦苗瞬间更加青碧了；我看见我的声音飞向了半空，被几只鸟儿骑着去了远方，天空更加蔚蓝了。而更多一些，被风吞了去，又吐在田埂、坡头，顿时一片万紫千红。

这风是乐呵呵、美滋滋而来的，行走匆匆，一时误把我的双眉认作一丛小草，径直扑面，我正暗自偷笑，以风洗面，有一股就调皮地跑到我的嘴里了。甜甜的，暖暖的，酥酥的，麻麻的，青草味儿、小花味儿，还有许多美好的、说不清楚的感觉杂糅其间，叫你口、舌、眼、眉都舒服，浑身各处都通泰。我想要抱紧它，却被它察觉了我的企图，一溜烟扑腾到地上。看吧看吧，小草流成了绿海，小花开成了花河。

这小花刚刚是在偷偷自我欣赏的，一时把头偏向左边的几株矮草，和它们合了个影；一时又把头低向了尘埃，和它脚下的泥土说了句话；一时又甩了甩黄黄的头发，非常自信地莞尔一笑。我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它多大的注意，它依然一脸灿烂，自顾自地美丽着。

这麦苗正阐释着“绿油油”的含义。麦苗的绿，是你捧起就想洗脸、漱口、饮用的绿，是你捏起一枚就想别在胸前、抓起一把就想递给牛羊的绿，是你想掬一捧给天空、给大地的绿，是你一见就喜、在别的时间、地点无从寻觅的绿。你看那风，抱着麦苗不松手、不松口，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我东张西望，被进入眼帘的许多事物所迷惑，眼睛信马由缰，随一只布谷鸟去了远方，喝几口绿酒，吃几口青菜，捏几张粉嫩的小脸，和青草、小花抱了许久还不想回来。我的鼻子跟随一群蝴蝶，从田埂的小花丛里，飘向不远处的一大片油菜花丛。那油菜花开得正艳，是三月田野的花魁，最漂亮的蝴蝶在花丛中也自觉不如，失去了自豪感。而我的脚，被松软的泥土磁铁般吸住，舍不得移开。田埂该认识我的脚了吧，每年春天都来，每年三月都来。

我跺跺脚，向田埂致意。立刻有小虫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瞧一瞧发生了什么事。脚边的小花也努力直起身子不安地张望。我有些不好意思，随即蹲下身来，安慰安慰刚才那几只失魂落魄的虫子，陪它们玩上一会，待到它们悠闲自得了，便跟随它们去它们的家看看，瞧瞧它们住的房子、吃的事物，问问它们生活得可幸福。

三月的田野是离不开牛羊的。那一片坡地上，十几只羊在品尝着春天。它们低着头，无暇关注我的到来。一只小羊近在咫尺，雪白而光泽的身体，也是三月流动着的花朵。我想欣赏它少年的脸、青春的唇，它却偏偏对我无动于衷，不理不睬。为了让它抬起头来，我只好“咩”了一声。没想到十几只羊同时抬起头来，一只接一只“咩-咩”起来，好像在集体嘲笑我学得不像。而我最喜欢的这一只，更是一跳就是几步远，扭过头来，对我一脸的轻蔑。一头正在吃草的黄牛抬起头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哞”了一声。它的叫声又惊动了一只麦地里的鸟，扑棱棱飞了起来。我的一句假唱，竟然让田野喧闹起来。

燕子在衔泥筑巢，小虫儿在搬土垒墙，麦苗和油菜在吮吸阳光和泥土。蜂蝶忙着采蜜，牛羊耽于美食，我沉醉于三月的美色。我也想在今天栽下一棵柳树，明年我来的时候，我便能看见它。

最是一年春好处，春天之博，三月之大，田野之广，容得下我一声呐喊，惊落几声鸟鸣；容得下我一阵奔跑，掠起几阵绿色；容得下我悄然站立，悄然饮酌，一醉方休。三月，我想要做的，我就认真做了，不拖到四月去。

田野俨然成了欢乐谷。我卸去了职业、年龄、责任，轻轻松松，只做一个看春人，只做一个寻求开心的人。如我一样的，还有不少，那一家三口，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沿着田埂行走，沿着溪流行走，满脸不分年龄的欢乐；那一群老人，一手挎篮，一手拿铲，一边挖着荠菜，一边有说有笑。一篮子一篮子的三月春，便被她们带回了村子，带进了每家每户的厨房里，三月春的气息，从家家户户的灶间飘散开来。

春天这么宠爱着三月，不只是三月和“春”同有一个“三”字吧。比起四月，三月多了一天；比起二月，三月多了三天。春天喜欢着三月，是想把她的博览会、展销会，更长、更完美地展览吧。那么，我就索性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敞开胸怀、张开双臂，把能看的都看一看，能闻的都嗅一嗅，能吃的都尝一尝，能听的都听一听，能拥抱的都抱一抱，能带走的都带走了。

四时最好是三月！我想代表三月，将这十分春色，分三分予天空生灵，截三分予大地万物，再留三分予地下蠢蠢欲动的土行孙们。这世界上勤劳的万物生灵，都是美的爱好者、欣赏者和创造者，都应该拥有春天的浓情、三月的蜜意。我也有我的私心，我想藏起那十分之一的美，留给我自己，留待我在其他的十一个月里，仔细端详、揣摩、品味这春天的三月，三月的春天。

三月，已来到春天的怀抱里了。

作者单位：禹会区白衣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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