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戚佳佳

年夜饭看起来就是一桌菜，其实不然。

年前，腊月底，乡里人家就忙活开了。磨豆腐，炸圆子，年糕，杀鸡宰鹅，腌制咸货等等，都是平时很难吃得上的。尤其是炸四喜圆子和炸鱼，更是年夜饭上必不可少的重要菜。

四喜圆子原先是被叫作大肉圆子。大肉圆子后来被用在宴席的餐桌上，属大菜之列。实惠又好看，上得了台面，也能为主人争得不少脸面。鉴于此，原本大俗的名字，被改成了能撩拨人心，掀起某种想象的冲动，听起来雅致又喜庆的名字——四喜圆子。这四喜圆子尤其是在婚丧嫁娶时的桌面上大受欢迎，为办事的桌席增添了不少亮色。

大大的肉末掺和着鸡蛋淀粉，揉搓揉搓，一把抓起一大团，再用力捏。最后放油锅里炸，外焦里嫩。待到年三十晚上，再放入锅中，加酱油、醋及葱姜调料煮至开即可上桌了，保留了肉的特有香味。

这种大肉圆子，原先是我们家乡过年时必备菜，讨喜菜，最解馋。也是我们为之陶醉神往的一道菜。在除夕的阖家团圆的餐桌上，这油炸的大肉圆子，浑身里外都是肉，而且都是精瘦肉。不塞牙，味道也十足的香，有味。

四喜圆子的身价因此与年三十的鱼不相上下，异曲同工。只不过，年三十的鱼，按我们家乡的习俗，是不能食的，一筷子也动不得，而且在煎炸煮的过程中，还得小心谨慎，须得一条整鱼下去，头尾都在，等到出锅入盘时，得保持原样。不管你是炸，还是煎，或者煮。都是少不得头，也缺不得尾的。这就叫有头有尾，善始善终。欢欢喜喜送走过去的一年，又快快乐乐迎来新的一年。

四喜圆子和年三十的鱼还是有所不同的，鱼是带有某种朝圣的意味，心里念着它，眼里看着它，想的都是有关于年年有余的鸿鹄愿望。无论这一年怎么样，无论明年又如何。

总之，你不能动它。那时候，若是平时，面对一盘色香味俱佳的鱼，不让动筷子，是万万不能的。可年夜饭不一样啊！一桌子都是好菜，肉里冒着油，菜里留着香，少吃一条鱼有什么啊！而且也听闻，年夜饭上的鱼，没有几家煮的多么好吃。本来就不想让你吃，烧起来，便是匆匆忙忙，火急火燎的。催生一般的红烧鱼，吃起来味同嚼蜡。

这鱼一直要从年三十，留到正月十五才能吃。年三十晚上端上桌，来亲戚串门拜年了，再端上来。主人会说，吃吃吃，我们不讲究这个的。哪里有那么多说法，吃吧，吃吧！话是这么说，主人的筷子也在鱼盘上，举起老半天了，他像是在等着客人夹鱼。客人拿着的筷子，却及时地滑向了另一盘菜。吃，吃，我没闲着。可鱼就不吃，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再说，这满桌子菜，吃啥不行！

主人立即欢颜了，笑着招呼，好好，那就依了你。随便吃，随便吃。于是，年年有“鱼”，“鱼”着，余着，就余到了正月十五。大年到小年，小年到大年，年年都有盈余。

四喜圆子可以随便扒拉，分散着，各人扒一撮。吃着喷香，因无禁忌，便无顾虑了。拳头大的肉圆子，挤在一堆肉肉里，一个人是吃不完的。满桌子的菜，这一筷子，那一筷子，胡乱地，慌忙着，扑腾在筷子上，又被毫无退缩地塞进口中。肚腹之内，早已被灌得无处可安置更多的肉屑了。

年夜饭菜食有讲究，大锅煮的米饭下凝结的锅巴也有讲究。一口直径有两尺长的大黑锅，在年三十这顿饭，会煮出满满一锅饭。在乡村有这个讲究，年三十这天怎么忙碌，怎么折腾都行。过了年三十，大年初一才是真正的过年。过年是不能干活的，图个吉利，不能一年到头都干活，谁也不想变成劳碌命。

所以，只要不出年初三，都算过年，饭菜现成的，只能热一下吃，不能新做。一大锅的米饭常常要吃好多天，吃的我们都不想吃了，腻歪了。而最讲究的是那个锅巴。

一口大锅的锅巴，是不能破损的，盛米饭时需当心又小心的。一锅铲下去，谁知道会挖到哪？于是这样的细活只能留着给妈妈了。我们也乐得在过年时被大人遗忘。最快活的，想去哪去哪，想在谁家玩在谁家玩，还有好吃的，揣在口袋里，真是锅满盆满心满肚满肠肠满！

当然，这是以往的过年印记。如今这年景，年三十晚上，你爱吃啥菜吃啥菜，一条鱼，即便被四分五裂也不足惧了。有谁还会特别在意一条鱼所能带来的吉兆。

四喜圆子，更是想啥时吃就能吃得上了，一年四季，365个日子，哪个日子都不重要了。

只要你愿意付出劳动，付诸行动，美好的事物食物，就会属于你。

作者单位：龙子湖区地委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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