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花 ◆戚佳佳

鸡冠花的茎秆不太坚硬，它喜欢温软肥沃的清灰土质层。我从邻家发小的手中接过几粒黑亮、细小，跟芝麻粒一般的种子，她告诉我，那就是鸡冠花的种子。等到来年春天，种在菜园里，就能发芽，开花。

我信了她的话，小心翼翼地把几粒微小的种子，包裹在练习本纸页里，又倍加爱护地放进了柜子的一角。于是，对于一枝花的期盼，充盈了整个冬日。那种温暖，与冬日暖阳相融合。等到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沉睡的种子也渐渐醒来。新鲜的胚芽，花开的声音一点点到来。

和煦的春风里，带着一颗焦灼和忐忑的心，把种子埋进土里。土质柔软，我轻轻地用小铲子挖了个小坑，便把种子种了进去。然后每天放下书包，就往菜园里跑，只为看看在我撒种的地方，寻找两个荚瓣的芽芽。

鸡冠花的芽不同于青菜的芽。它的芽是带着一层淡淡的紫色，当我从一片绿色的芽里，发觉了它，心里会涌起说不清的喜悦，仿佛看到的不是芽，而是自己的孩子。我给它们浇水，也常常蹲在地上，亲切地端详着它们。小手每每从这些小芽身上抚过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小芽的生命正茁壮地成长起来。我的心会因此激动地跳上一阵。小脸迅速升起一团红晕，呼吸也变得局促。

像是对我的期盼有所感应一般，在我的俯视中，小芽儿拔节，长成枝枝蔓蔓，淑女的模样，叶片油绿绿的，泛着光。在一片低矮的青菜旁，显得尤其风雅。

到了夏天的中旬，在枝节交错的地方，花骨朵羞羞答答地露出了苞芽，淡淡的红，薄薄的绿。这芽苞，就是我对一束花最大的期望。不需要果核的充盈，仅仅是绽放。

一天天，一日日，花骨朵渐渐长大。终于有一天，清晨，踏着露珠，走过一段青草萋萋的田头，在菜园地，在一缕朝阳下，一束花像鸡冠一般绽开。鲜艳的红，妩媚而不娇纵。

那一刻，兴奋像火一般迅疾点燃我的心。我兴冲冲地跑到那个送我花种的伙伴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凤子，快来看啊！花开了，我的鸡冠花开了，你给我的鸡冠花开了。我说得慌慌忙忙，语无伦次。

朝霞里，她看看我，我看看她。我们的小脸上挂着甜蜜和满足，那是我们从冬天到春天，再到夏天，堆积的期望得以实现所丰腴的喜悦。那也是我们幼小透明的心中，对于鲜活生命的仰视。尽管那只是一束花。

为了一束花而兴奋的年纪，似乎也像鸡冠花早已成了记忆河流中的一滴水珠。还有发小，青涩的年轮，以及我们一起灿烂，如水的笑。

直到今年夏天，一个朋友驾车，在乡村公路上行驶，我直起腰身，只为更恰到好处地望望车窗外，两侧青稞滚滚，浓密的绿，交织着，把我的视野妆点成一幅水彩画。

忽然，我看到一束耀眼的红，唯其一朵，格外鲜艳。它翘翘的，立在枝干上，它的后面，青草豆稞，禾木壮硕。

此情此景，突然又想起了我的发小，那个喜欢种花，喜欢由着我，拉着她的手在乡野里奔跑的人。

好怀念那种感觉。只可惜，花犹在，只是朱颜改。

作者单位：龙子湖区地委宿舍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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