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堂，不要轮回 ——写给亡妹

◎张超凡

3月23日的晚上，二弟打来电话，常年救苦疗病的小妹，突然住了院，医生变成了病人。长辈辞世，长兄责任如父，自然十分紧张，急急赶到医院，见小妹脸色蜡黄，容颜憔悴。询及病因，疑似食物不洁引起的肠胃炎，症状为腹痛、难受。令人焦虑的是，呕吐不出，下泄不畅，病菌为肠壁所吸收，“血象”达到一万八千，炎症突出。输液一昼夜后，起色甚微。二弟医术本极高明，碍于住院治疗，无所用其术。但关切所在，不容退避，乃与二弟共见主管医生，要求摆脱用药的因循陋规。恳谈再三，当日加用进口“头孢曲松”两支。

至次日，病状霍然见轻，精神恢复，能进饮食，越日验血，“血象”指标已达正常范围。

一家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天蒙在我们心里的阴影消散了不少。

到了第四天，小妹体检的各项指标均已趋向正常，腹部的疼痛和不适也消失不见，只是病毒肆虐，肝肾功能都受到损伤，家有良医，考虑住院太远，生活不便，遂取药出院，在家里输液养病。

到了第九天傍晚，小妹打来电话，告诉我说，又一次验了血，各项生化指标均已正常，让我放心。我心里也确实放下了压力：小妹不满49岁，正值盛年，身体底子还不错，一场小小的肠胃炎，犹如一场感冒而已，恢复如初，总令人释怀。叮嘱她再休息几天——她主持一个诊所，每天接待儿童等各类患者几十甚至上百，长期疲累，很令人无奈。

谁能想到，这个电话，竟是最后的永诀，从此，天人永隔！

次晨锻炼，回家的路上，儿子急促来电：在家族微信群上，看到姑妈心脏骤停的留言。开车直奔医院。在内科急诊抢救室外，见到三弟四弟和侄子妹夫诸人，大家请我拿主意。抢救室内，一台心脏起搏器还在挤压妹妹的胸部，每一次压迫，她的整个身体都发出剧烈震动，医生告诉我，送来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心脏监测器上，是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残酷的科学常识告诉我：一个良善、友爱、善待邻里、关爱后辈、心胸包容的妹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让医生关掉无情的机器，拔掉各种装模作样的胶管，我把妹妹的衣服整理干净，穿好，唤过门外的儿子，让她与姑妈告别。然后，我和儿子两个男人，站在病床边痛哭失声，任由眼泪汹涌而出，悲痛如山一样压倒过来，我们无助，我们无法支撑。

同父的兄妹五人中，妹妹是唯一的女孩，自小就受到全家的疼爱，上有三兄，乳名“小妮”，可见如何的受宠。小妹自幼聪明美丽，虽是娇女，并不自我娇养。在读高中阶段，适逢我从部队复员，等待工作前，有一段空闲，妹与三弟分别在二中、三中读书，我就当了他俩几个月的保姆，每日早晨煮稀饭，蒸馒头，下饭的菜肴多是咸菜萝卜；中午饭大都是面条，葱花面，切葱花用盐腌渍，淋几滴麻油，面条开锅，倒上葱花，素面一碗，很少菜蔬。这样简单的饭食，被娇养的小妹一点儿也不挑剔，每日吃得很香。在这样的环境中，小妹入读蚌埠医学院。

大学毕业后，小妹与其男友分在淮北煤矿医院工作，结婚也在矿上。成家后，小妹的表现让我们一家人都吃惊，她操里操外，上班下班之后，把小日子整治得井井有条，生下女儿后，做小襁褓、小衣服、小鞋袜，无师自通，打毛衣、做女红、缝衣被，驾轻就熟，没有一丁点娇生女的懒散与无措，一点也不依赖长辈照拂，一个人带孩子，把家里收拾得让邻里赞叹。煤矿倒闭后，小妹返亳，自谋生计，协助她二哥打理社区诊所，几年后独当一面。她天性仁厚，怜寒济苦，待人和气，收费低廉，遇有穷人，则免去药费，在社区里赢得广泛好评。

小妹安葬时，一街邻里倚门哭送，大家泪眼婆娑，小妹在天有灵，应该欣慰吧。

一家人眼泪干了又湿，小妹，你的兄长，嫂子，侄子侄女，族中长辈后辈，你的亲人们，望你自此以后可以好好歇息，即使来生也千万不要太累，作为兄长，更希望你在天堂不要轮回，天堂里没有生老病死，人世间太辛苦、太劳累。哥哥叮嘱你，更要记住，再口渴，也千万不要喝那口孟婆汤，以便来生还能认得哥哥！哥哥承诺你，如有来生，一定会比此生更好的照顾你。你一定要记住：我们全家人都爱你，永远！

小妹在家中行四，学名超敏，卒年4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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