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四季 唐晓勇

云是天空的表情,雨是天地的精灵,我爱雨的四季。

透过窗纱我看到丝丝春雨密密地斜织着,“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万物沉积了一冬的污垢在春雨的洗涤下一点点褪去,变得鲜活明亮起来,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雨丝混杂着泥土的气息,如烟如雾。沉醉在这春雨的美妙和遐想中,我似乎闻到了缕缕清香,看到了盛开的鲜花,听到了虫鸟的鸣叫,我的心如冰也在一点一点软化。

几滴调皮的雨珠钻过窗纱,扑在我的脸上脖子上,点点冰凉。窗外雨丝不紧不慢地飘落,远处一排柳树在雨中静静地挺立,倒垂的柳枝如少女披散的长发。周围一片寂静,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柔和静美。在这静静的春光中万物都在悄悄地蜕变,用不了几天工夫,小草就会偷偷地探出头,花儿也会含羞露出嫩芽,各种树木都会旧貌换新颜,随风欢舞,虫鱼鸟兽会睁开沉睡了一冬的睡眼。它们如我一样都在渴望春天的来临,它们比我更有灵性,当春雨轻轻地飘洒在大地的角角落落时,他们就像孩子听到母亲的召唤很快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争先恐后地回应大自然。山绿了,花开了,鸟叫了,泉水缓缓地流淌,一切都那么地自如从容。

春雨还在轻轻地飘,远处的柳枝已开始泛青,墙角也透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春雨是温暖的,洁净的,带给人希望,带给人欣喜,我喜欢这春夜喜雨。我不知道李商隐的春雨中,何以把春雨写得如秋雨般的寂寥伤感。“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夏雨是个急性子。

“啪!啪!啪!”这么迅猛有力只有夏雨。“夏雨欲来风满楼”。先是风,突然地就刮起来,刮得树叶哗哗作响,刮得人们睁不开眼睛。一时间,不知从哪儿冒来的乌云像黑色的海啸一样,铺天盖地向四面八方地涌来。天慢慢变暗,黑云开始密集,林间的鸟儿,开始慌乱地鸣叫,水中的鱼儿,争先恐后跳出水面。一场酣畅淋漓的夏雨开始了。

我不止一次地望着天空发呆:天晴时这些满天的乌云都躲到哪儿去了?暴风骤雨时,他们又是从哪儿风起云涌来的呢?又是谁驱散和召集它们的呢?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夏雨来得那么快,走得也急。一会儿,雨渐渐停了,太阳拨开密如蛛网的乌云,像没事一样又散发出灼人的热量。清新的空气,清香的泥土,崭新的高楼大厦,世界焕然一新。

夏雨不像春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也不像秋雨,只有在万物口干舌燥时才勉强洒下那么星星点点,扭扭捏捏。更不像冬雨,夹杂着凛冽的寒风而来,使人全身发抖,冰冷直透心底。夏雨说来就来,说走便走。它来得热情奔放,轰轰烈烈,走得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夏雨是有迹可循的。夏雨还是田头雨,就是田这头下大雨,那头却是骄阳一片,道是无晴却有晴,让人同一时间经历旱涝不同两重天!“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夏雨永远会酣畅淋漓地表达,而且它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懂得与人亲近,一场夏雨,总有按捺不住喜悦的孩子,挣脱父母的阻挡冲进夏雨中,享受大自然的洗礼,那种迫切与洋溢着真情的喜悦,打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一场秋雨一场凉,十场秋雨到冬眠。记不清这是自立秋后的第几场秋雨,今日的一场雨才真正有进入秋天的味道,驱赶了盛夏的余热,秋风吹,秋草黄,万物穿秋装。

听不到轰响的雷声,在沉睡中秋雨便悄然而至,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秋的寒气惊扰了我,不禁裹紧了被单。

一场秋雨的来临让我嗅到了秋天的味道,也加速了叶子的飘落。你说,叶的离开是因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悲秋是自古到今的思绪。秋风秋雨秋思,难分难解,不管是梧桐更兼细雨,还是秋雨梧桐叶落时,秋雨本是无心,却成了诗人离愁别绪的情感依托。

秋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天也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灰白色的云片,就像屋顶上剥落的白粉。在这古旧的屋顶的笼罩下,一切都是异常的沉闷。园子里绿翳翳的石榴,桑树,葡萄藤,都不过代表着过去盛夏的繁荣,现在已成了古罗马建筑的遗迹一样,在萧萧的雨声中瑟缩不宁,回忆着光荣的过去。草色已经转入忧郁的苍黄,地下找不出一点新鲜的花朵；宿舍墙外一带种的娇嫩的洋水仙,垂了头,含着满眼的泪珠,在那里叹息它们的薄命,才过了两天的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这样霉气熏蒸的雨天。只有墙角的桂花,枝头已经缀着几个黄金一样宝贵的嫩蕊,小心地隐藏在绿油油椭圆形的叶瓣下,透露出一点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秋雨与春雨,都是纤细轻柔,同样连绵不断。却一个悲秋一个喜春,一个淫雨霏霏一个春雨绵绵,一个带来凄凉一个寓意新生,一个寂寥一个欣喜,我终究不明白,到底是心由境造还是境由心生?

当感觉到冷冷的冰雨在脸上乱拍的时候,冬雨就来到了,它带着刀锋掠过脸颊。冰冷冷的,雨裹着风,风携着雨,从东北方向而来,穿堂而过,或是从巷道里斜洒过来。冬雨最是阴冷,躲开了雨,却躲不开那股寒,寒气是藏在雨里了,还是雨里藏着寒气了?

我隔着窗户看着外面扑簌簌的冬雨,依旧感觉到身上的寒冷。冬雨不像春雨可贵,也不像夏雨使人感到舒爽,更不想秋雨能带来一些诗意。它继承了冬的品质,带来的只有寒冷。当冷到一定的程度,它就变成了人们喜欢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了。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冬天是内敛的,它在酝酿着下一个春天。冬雨是低调的,它只是细细的,无声的,滋润着冬的干燥。春雨缠绵夏雨滂沱秋雨惆怅冬雨寒凉,雨的四季自有它的哲学。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是张志和春雨的乡村野趣。“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是青年易安夏雨的闲情逸致。“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是戴望舒走不出的秋雨彷徨。“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又是晚年清照冬雨的心情写照。

汉代大儒董仲舒说:天常之道,一阴一阳。阳者天之德也,阴者天之刑也。是故天之道也。《阴阳义》也说,“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与人相副,以类合之,天人一也。”

作者单位:怀远县淝河学区管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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