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粉底 ◆顾 丽

晨起，空气中有淡淡草叶儿的清香。那些草叶儿，夹杂着土质的气息，弥散着暗夜苏醒的惺忪，说不出的一种味道，深吸一口，眯了眼睑，整个人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

天，瓦蓝得素净。天空不时有鸟清越的影子掠过。鸟鸣从四面八方越过屋顶，翻过低矮的院墙。分不清有哪些鸟，满耳的歌声，这一刻，我的小院是被春天包围的。

院中的那株三七，早已茵绿在四月的暖阳下。那些叶片儿娇嫩、透绿、晶亮，让人垂爱。几年前，我从母亲处把它移植过来。起初，它单薄、瘦弱、弱不禁风。不承想，如今茁壮肥硕，绿意蓬勃。植物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向。平日里，我对它不管不问，不赠与一瓢水源。在过往的经年里，它自力更生，活得一样葱茏茂盛。

田野里走一遭，满目苍翠。麦绿永远是四月里的主色调。一片片，一块块，一旷旷，以平铺的方式，贴近大地的腹肌延伸。线条那么清晰，那么柔美。这样的境界，除了那些伟岸的树，那些绽放的花，还有什么能和一块麦田相媲美呢？

淡绿、葱绿、深绿、墨绿……麦苗儿绿的程度因生长的态势而层次不同，因时间光影的漂移而变换色调的明暗。四月，对于一株麦子来说，还有什么比长高更重要的呢？比长绿更美好的事儿呢？它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挨挨挤挤，卿卿我我，赶着拔节、抽穗。月亮底下，我坐在田埂上，耳畔似乎可以聆听到一株株麦子骨节的声声脆响。风过之后，绿浪浮动，那层层涌向远方的韵律，是一首畅想在生命里的永恒琴曲。

来一场春雨，刚好。这份绿便会走向极致。触及，总让我想起作家老舍的名篇《草原》。是啊，天澄草阔，一碧千里而并不茫茫，地域不同，却境界相似。

在这样溢满绿意的日子，我喜欢浅步慢行于田边，埂上，渠边，沟沿……置身于其中，以蓝天为盖，草地为庐，一番俯首低眉，轻哦漫思，任思绪蔓延，任情感驰骋，独享那份天然的淡泊和静美。偶或采撷一些嫩叶儿，将它们放置手掌，让那份绿蔓延手心，滋养心灵，感觉整个人都被绿化了。少年的路枝丫初露，青年的路绿树成荫。这些零散的记忆之花是我青春年少时的翻版，如今依然可以在四月的绿色里再次地觅到，让我回首过往，流连忘返。

不必说路边那碧绿而广袤无垠的麦畦，也不必说枝头错落有致的绿叶儿，以及纷纭杂乱的，能叫上名儿或者叫不上名儿的各种草儿……四月的绿已呈现出一派蓬勃喜人的生命态势，它是季节的底蕴，是无数生命的色板。

抬头，白杨树的叶片在风中盈盈脆响。眼前豁然开朗：每个人都是一张画板，有黑白的冷色调，也有彩色的暖色调；每个人又都是一支画笔，用无垠的绿色打粉底，彩绘属于自己的生命肖像，或者，描绘自己的心灵田园牧歌。

作者单位：怀远县邹庙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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