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镇张芳
家里的椅子坏了,成了三条腿。我去五金店买了几根钉子,死活砸不进去——要是有一把钻子先钻个眼儿,再钉钉子就很容易了。可是,这城市间哪里能找到钻子呢?
想当年在农村,为了救急,找一些木工的工具乃举手之劳。父亲爱做木工活,家里的工具自然是不少的:斧头、刨刀、锯子、钻子、墨斗……就连凿子,大小不一,不下10把。家里做张凉床,做个小板凳,钉个书桌等,这些是不用求人的,空闲了,很快做成。
我依稀记得,每年暑假,父亲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用两条长凳子,搭了一个木匠工作台。左邻右舍的,修个车架子、木桌子,做个小板凳……这些事,父亲很乐意义务帮大家的忙。父亲用工具开料、选料、开榫做卯,院子里刨花四飞,木头的清香四溢,也是特有的生活场景。我不会做木工活,可是我对这些工具感兴趣。生活中,常常用到这些“家伙”。恰当使用工具,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譬如,劈柴,直观上是用斧头,试一试,用锯子,肯定省很多气力。去年寒假,我路过韶关乐昌农村,家家户户都码着一堆长短相等的木材,我瞅了瞅,断定那是锯子的功劳。
乡村生活,为了满足日常运转,工具必不可少,但是由于经济条件等原因,并不是每家都备齐了工具。工具互借是常有的事,比如钻子,它虽然用得少,但也是乡村生活不可或缺的工具。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钻子的韧劲和执着是值得学习的——对着一个地方,一定要钻出一个洞来。这不正是不服输的精神吗?
说到钻子,我还记得我们村里有个裴姓老人。这人有些完美主义。他做出的一些工具,非常精致,让人说不出的喜欢。此人有个怪癖:工具概不外借,也就是不和别人吃一根葱。我和他儿子是同学,亲眼看见他做的钻、锯子、锛柄……毫无瑕疵,几近工艺品。但,这是极少数,毕竟工具是拿来用的,不是用来看的。
我家的那些工具,相对来说是粗糙的。这些工具安静地摆在父亲的工具箱里。父亲在做木工时,把它们一一拎出来,搁在旁边。我们也会拿着墨斗、钻、锯等玩耍。我们惊叹于先人的智慧,例如:墨斗,用来划线,简单易行,体现“两点确定一条线段”的几何公理;拐尺,就是直角三角形,划垂直线,十分准确;再比如锯子,那种深入木头内部的抗争,既有折断的风险,又有你来我往的最后的胜利。我们会在看小说遇到诸如“拉锯战”等词汇,有了生活经验,就很容易理解“拉锯战”的实质;在读到关于解缙“二猿断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一马陷足淤泥里,老畜牲怎能出蹄”的对联,不禁莞尔。
父亲过世后,那些工具很少使用了。起初记得是收拾在工具箱里,时间久了,有的工具急用之时却寻不到踪影。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农村也都买成品家具,毕竟没几人会用凿子、刨子,它们渐渐式微了。在农村呆过的人,在某一些方面,或多或少掌握一些生活本领。修个自行车、板车,抓鱼、补网,做个简易的家具……而到了城里,都要靠物业公司的专业人员,有点让人感到遗憾。
虽然过去生活困窘,日子过得艰难,我依然怀念这些刨花乱飞的童年,如此美好而又不可重复的岁月。也许,等我退休了,回到乡下,自己打造一些心仪的家具,岂不美哉。不过,我得拾起那些丢失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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