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食物带来的幸福

□蚌埠 周凡

馓子好吃，泡馓子更好吃，奶奶泡的馓子最好吃。那是妹妹还在我家的时候，奶奶拿出柜子里小姨送的画着牛的小碗，放馓子倒开水再加糖，汤是甜的，馓子是香的，稀里糊涂吃下去，心里又甜又暖和。

小时候觉得一大圣物是街边的麻辣串。素鸡，火腿肠片，牛排，两块钱就是一顿天赐的美味。一次大人们带我和妹妹来吃，点了五块钱的东西，妹妹又不怎么吃，便全归了我。感激涕零的我吃到了撑。有一次发烧，爸爸居然买了麻辣串回家，素鸡年糕牛排，我胃口不好，抱着一定要吃完的心却只吃了一半。就算是现在想起那个我吃了一半的牛排，都会鼻头一皱直想哭。那可是爸爸特地给我买的食物，我却没有吃完。

说起爸爸，童年时好多美味都和他紧密相关。妈妈出差，他买了卤味摊的红肠，我很喜欢，然后拉了肚子，妈妈骂了他。那是我第一次吃红肠。妈妈出差，他嘱咐我买菜，我虔诚地问了同学，她说挑芹菜要掐掐它看看嫩不嫩，于是我虔诚地掐遍了一棵芹菜的根部，然后把它带回了家。这是我第一次吃芹菜炒鸡蛋。还有一次妈妈出差，他炒河蚌肉，咸香耐嚼，是我以后吃的河蚌都比不上的好吃。那是我第一次吃河蚌肉。

四五年级去市里学画画，第一次是老姑夫带我去的。报完名以后他带我去附近的店铺，一个玻璃橱里摆满了巧克力，他让我挑。我趴在玻璃上看着它们，觉得极具诱惑又难以亵渎。后来姑父接了个电话，带着我着急回去，没有买到巧克力的我却松了一口气。不去挑选就不用和其他神圣的巧克力说再见了，我愉快地想。

学画画的楼下面有一家餐厅，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实在是金碧辉煌的餐厅。妈妈带我去吃，她还给我点了香蕉船。堆满了冰淇淋和水果的香蕉船，妈妈特地买的，好吃极了。那天吃的东西，我只记得香蕉船，然而长大后经常经过那家餐厅时，我却再也没有进去吃过。

说起妈妈买的香蕉船，就不得不提起妈妈买的三色冰淇淋。那是在固镇县，妈妈开会带着我，买了书和小玩具，在经过商店的时候，大概难以忽视我渴求的眼神，给我买了三色冰淇淋。香草草莓巧克力，一个色一个色地吃过去，最好吃的地方是在两种颜色的交界处。

吃到最好吃的烧饼夹里脊也是在初中时候，那时还在学画，在桥北等车时从一对夫妻那儿买到的。天气冷，刚出油锅的里脊烫口，好吃得想几口吞掉却被热气和辣味逼出了眼泪。后来不再学画，再没机会吃到。镇子里也开了一家，饼薄无味，酱料无论刷多少层都还是寡淡。到现在每次坐车经过桥北，都要多看那条街几眼，只可惜再也没看到那对夫妇。

我现在不吃烤红薯，因为觉得已经吃过世界上最好吃的烤红薯了。那一年冬天，娟娟姐还没有嫁人，在街上娟娟姐和高战哥给我买的烤红薯，一如既往的外表丑陋内心火热。小心翼翼把皮揭开以后，热腾腾地咬下去，甜美软糯，我拿着橙色的烤红薯就像在吃一团火焰。娟娟姐给我买的吃食，味道奇怪的奶油蛋糕，其实我并不爱吃的卤味，形形色色的小零食，即使嘴里觉得不好吃，心里也觉得非常好吃。有些味道就算想不起具体的感受，但就是知道好吃。这种潜意识的想法大概不是味道带来的记忆，而是情感的触动。

廉价物品带来的幸福往往十分巨大。一块钱的真空包装的鸡腿，有时候味道很怪，但还是要买的。我和朋友两个人买一个，一人一口分着吃，有限的肉味显得更香。糖果，辣条，方便面，廉价又充斥着热烈的味道。每一种包装袋下的味道都不同，甜味有差异，酸度有高低，就连辣味也分醇厚温柔和刺激挑逗。我的青春期里包裹的，除了丝丝缕缕的心事，还有层层叠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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