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说,好吧,咱们回家。　剌英

表哥说,好吧,咱们回家。

剌英以为她和表哥会这么好一辈子,但后来事情却发展成另外一种样子,这和她最初的想象大相径庭。人一生就是这样,走着走着会碰到一些想不到的事,会踏上一些想不到的路。

二

剌英是十六岁那年披上嫁衣,嫁给亚罕古堡的庄主萨都兴的。

女人的心里都揣着一个梦。这就是做新娘。女人迟早都要和这个梦发生碰撞,并走进梦里去的。有的女人走进这个梦,发现走对了地方,她很幸运,当然,这样的女人极少极少。有的女人走进这个梦,却发现这个梦并不是自己原来所要的那个梦,于是大哭大闹地反抗,想回过头去重新找回自己所要的那个梦,但这已是不可能的了。

剌英想做表哥长有子的新娘,但表哥却将她倒卖给了萨都兴,她最后做了萨都兴的新娘。剌英不愿意,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女人的意志,在那个年代是被人忽视的。她最后收起眼泪只好乖乖地听从两个男人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去做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陌生男人的新娘。

剌英的梦碎了,剌英好伤心,剌英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态爬上了萨都兴接亲的驼背。

此前,剌英娘家所在的芦家堡发生了一场罕见的灾荒,老天连续两年不下一滴雨,地窖里的水干了,粮食也吃完了,人们四散逃荒。甘肃大地发生旱灾是常见的事。芦家堡那时还属甘肃管辖,整个宁夏那时都是甘肃的地盘。旱灾严重时,一个个村子都被旱魔吞噬掉,人们散去,逃到平原有水的地带谋食,或坐待饿死。被旱魔摧毁的村庄,多少年后尚难恢复生气。剌英的父母带着她的两个强壮的哥哥逃到了银川平原,丢下了老弱的奶奶和她守家。家中不多的余粮吃光后,她和奶奶就吃一种名为三角子的草籽,草籽也是天未旱时采集收藏起来的,这种东西在大旱之年也绝迹了。吃完了存储的草籽,剌英面临着被饿死的险境。这个时候,表哥长有子将她带着逃到了靖远县城。那些没有办法逃出来的人们,后来发生了互相残杀人吃人的惨剧。竟也有人因此侥幸逃脱了这场劫难,存活了下来。上了年纪的人回忆那场灾祸时,用了这样几句话来形容,即,人吃人,狗吃狗,剩下老鸦吃石头!由此可见那年发生在芦家堡这场旱灾的残酷和可怕。

剌英能逃出来还是幸运的。靖远县是块富庶的地方,靖远横跨黄河两岸,从黄河上游开渠引来的长流水,滋润着两岸的庄稼,别处发生旱灾寸草不生,这里的庄稼却生长得格外茂盛。所以,外乡人就说,靖远的庄稼是恨人穷的庄稼。说也奇怪,水地里的庄稼,天越旱,日头越红,则长得越好。若是阴雨连绵,旱塬上的庄稼长势良好时,水田里的庄稼却反倒长得蔫蔫歪歪,产量大减。这就是靖远水田庄稼被外乡人说成是恨人穷的庄稼的缘由。

剌英给表哥做饭,表哥在靖远县城四处做活挣点微薄收入维持生计。他们仅能勉强糊口。剌英对这样的日子感到满足,这比起在家乡挨饿甚至由此毙命,无疑是由地狱跨进了天堂,她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靖远县城的繁华热闹更使剌英这个在极端闭塞的山里长大的姑娘大开眼界,她想就这么和表哥做一对贫贱夫妻,在靖远县城扎住根,两人卿卿我我地厮守一辈子。

表哥却不这样想,他另有想法,他的想法有些荒唐,甚至说十分地卑劣。表哥想让她接客。接客是什么意思,剌英不懂,表哥说就像隔壁的女子做的那个事就叫接客。剌英这才弄懂,表哥是让她做娼妓。隔壁的那个女子也是从山里逃荒来的,为生计所迫就干起接客的事。经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出入她的房间,半夜里做那事时,叫得很厉害。做娼妓剌英是不干的。表哥说,不干这事咱们活不下去。剌英说,咱们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只要穷日子能过下去就行,不图过那风光日子。表哥说,就这穷日子怕是也过不成了。咱们得在县城扎根,不扎下根,这日子也长不了。剌英说,那咋办?表哥说,咱们得弄很多很多钱,凭我的双手下苦做活,挣不下这些钱。有了钱在这里收拾一院房子咱们才能真正扎住根。你得帮我一把才行。剌英听到这里,沉默着不说话了。表哥说,我想找一个富汉子给你开苞,这可挣好多钱。

剌英还是个处女身,表哥所谓的开苞是想找个男人破剌英的身子。剌英虽说和表哥共同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日子,他们同吃同睡,但他们却没做过那事。不是说他们不愿意做,他们都很想做。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成熟的男女,且又相亲相爱,光着身子搂在一块儿睡了,日子久了能不做那事?就是圣人恐怕也难做到彼此界限分明,互不侵染。他们多少回做好了准备要做,但到关键时刻,表哥却强忍住不做了,他叹息着溜下剌英的身子。溜下剌英身子的表哥,大病似地在被窝里直发抖。剌英贴近身子爱抚他,他将剌英一把推搡开去。剌英现在明白了,表哥不做是另有用意的。他想用自己的第一次做笔大宗买卖,他将钱看得比这重要。

表哥结识了有名的富豪萨都兴。

萨都兴早已不和嬷嬷睡了,自从嬷嬷截掉双小腿成了废人,他再也不接近嬷嬷了。萨老太爷为此大发脾气,干预过,要他回嬷嬷的屋子睡。萨都兴说,要他进嬷嬷的屋子睡,他宁可去死。萨老太爷对以死相抗的宝贝儿子一时也没了辙,只好由着他的性子任其所为,但萨老太爷却顽固地坚持不让萨都兴娶妾。萨老太爷不让儿子纳妾,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他认为嬷嬷好端端一个秀丽的大姑娘,娶进堡子后,硬是让宝贝儿子折腾得坏了双腿,成了残废,儿子是直接的罪魁祸首,而自己对此多少也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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