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烟还要收稻谷收豆菽收瓜果。七十二

收完烟还要收稻谷收豆菽收瓜果。七十二行,庄稼为王。今年的庄稼长势很旺,可谓五谷丰登,是个难得的好年景,这给剌英糟糕透顶的心情平添了几许慰藉。她打算过几天凑足盘缠银两让狼咬和秋先生上一趟兰州,看能否将儿子尕祥从马家队伍里给赎转回来,如果能赎转回来,她准备出资让儿子尕祥在靖远县城开个铺面做个尕生意,县城相对于眼下的亚罕古堡和兰州的形势要安全得多。给长官奉上两千个白元(银洋)总能放人吧,剌英心想,这里富户人家雇穷人充丁当兵的行情是二百个白元,两千个白元等于雇十个丁,够多的了。狼咬生性粗犷,秋先生却精明圆滑,二人粗细搭配,一定能把这件大事办妥贴。想到这里,剌英的心绪好了许多。

剌英登临堡子城头送目远眺,这是她十六岁嫁进亚罕古堡起就养成的习惯,一日不上去,她觉得像是落了件重要的事情未做,心里整日不舒服。巨大的城堡盛得下她的身,但却盛不下她的心,她的心野着呢,她需要和外面的花花世界沟通。饱览外面的光景,承吸外界山川的氤氲灵气,她的身子便格外灵便、充满活力,内心则充满快活。剌英的这一习惯曾是当地亮丽的一道景观,她在古堡城头一出现,便像是一束姹嫣之极的捞饭花迎风绽放在那里,惹得四乡八里的人们争相观睹。如今的剌英已年过四旬,早已没了这样的盛事,这盛事只能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和她闲暇时的遐想而已。岁月不饶人呐。但剌英依然是美丽的和充满魅力的,对某些人来说,来自她身上的诱惑力仍是不可抗拒的。比如说哈三刀,他至今仍被剌英迷弄得神魂颠倒。

二

哑姑长得不丑,但哑姑长得并不很美。哑姑的皮肤白白净净的,与本地那些受超量紫外线照射,皮肤显得粗糙黑红的女子相比,哑姑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外乡人,正因为她是外乡人。她的身上便多了些本地女子没有的东西,这东西很特别,很撩逗人,常使一些浪荡子想入非非。这就跟人们吃腻了北菜,想吃一回南菜一样。哑姑的家乡究竟在哪里,谁也没弄清楚过。也无法弄清楚。因为,哑姑是个哑子,她不会说话。世上还没有治哑子的良药问世,所以,哑姑还得这么哑下去,只要她还哑着,人们也就无法搞清她的准确籍贯在哪里。

一群对哑姑颇有好感的半大小伙子围着哑姑发问。

他们说,哑姑,你家在哪嗒儿?

哑姑翻着白眼望着大家,紧闭嘴巴,不作回答。

小伙子们又问,你是南杆,你是天水白娃,对吧?

南杆,是亚罕古堡地区人对天水陇南一带人带有蔑视性质的称谓。天水一带属古羌族人活动的地区,后来从中原迁来不少移民,因此,这里民风淳朴、文风昌盛。更由于这里乃是陇上江南,山青水秀,水土好,人们的肤色颇为白皙,尤其养育出来的女娃,一个个水灵白嫩,秀色可餐,因此,天水美女闻名关陇。人们往往通俗地称这里的女子为天水白娃。有一则民谚这样说,甘谷的辣子秦安的麻,天水出的是白面娃。亚罕古堡所在的靖远一带人的成份则比较复杂,这一带人系古匈奴、突厥、吐蕃、党项、蒙古这些民族与后来的山西、陕西移民融合的产物,这一族群虽说在近代已成为汉族,但在外貌特征和心理性格上仍留有许多胡族的痕迹,与天水和中原的汉族人相比有明显差异,他们充其量只能算作准汉族。亚罕古堡的“亚罕”二字,就是一句胡语,但究竟是哪族语言,谁也搞不清,它的含义是什么,也没人能弄清楚。有人考证说“亚罕”一词是党项语,因为党项族在这一带活动了二百多年。还说这一词的含义是指雄性的生殖器官。以生殖器官做为崇拜图腾,在落后、原始的胡族部落中,是常见的现象。不过你别说,立于黄河北岸巍峨高耸的亚罕古堡还真像男人的那家伙。后来,人们逐渐认可了这一解释,人们私下里开玩笑都将其与男人的家伙相提并论。亚罕古堡地区的人由于性情率真、粗野,好打勇斗狠,外乡人对他们都有些犯怵,因此,陇南人便称其为北苕子,北苕子,意指二楞子。

哑姑面对一群半大小子的起哄围攻难以脱身,后来只好连连点头,表示承认自己是天水白娃。

这之后,人们都知道了哑姑的籍贯在天水。但究竟她是哪里人氏仍是个谜。哑姑不会说话,光点头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是个谜,这就不断激发人们探究下去的好奇和兴趣。像这种围堵着她,讨问她根底的情形经常发生,就连一些上了岁数的人,心血来潮时也会凑上前问她的身世和来历,尽管人们知道问她是问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但人们还是要问,人们喜欢看哑姑羞涩、窘迫的样子。

下滩村大财主董瓜子的三公子,名叫尕三毛,尕三毛是个见了亮豁女子就走不动路的花花太岁。尕三毛凭自己厚夯的家道,凭自己的风流倜傥,轻易地虏获了许多女子的芳心,他自己都搞不清究竟耍过多少女子,也不知道有过多少女子曾为他流过无尽的怨恨泪水。尕三毛见过哑姑后,就深深地被哑姑迷住了,她觉得哑姑身上有种本地女子所没有的特殊气息,他喜欢这气息,并为之迷醉,他竟动了要娶哑姑的念头,他不嫌她是个哑子。俗话说,宁吃仙桃一口,不吃李子半篓。尕三毛认为哑姑是颗仙桃,他想吃这仙桃一口。其实,尕三毛和很多女子交往时,开头都这样,并认真盟誓,说要娶人家,可到最后,都抛弃了人家。这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的秉性。

哑姑一次在黄河边割一种能结绳子的马莲草,尕三毛将哑姑堵在了河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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