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倥偬自从容——高寿老人黄忠的传奇人生

本报记者施耀花

96岁的黄忠,是记者采访过的唯一一个地下党员。他毕业于靖远县立简易师范学校(后为靖远师范),坐过国民党的牢房,建国后任打拉池地区区委书记,为国家上缴公粮46万斤,创甘肃第一,邓宝珊曾亲临打拉池给予嘉奖。上世纪50年代末被错划为右派,在夹边沟的人间炼狱苦苦挣扎两年六个月,最终幸存。身历百劫,方淡看云卷云舒,这一个淡字,也许就是他高寿的秘诀吧。

图为黄忠老人和家人合影。本报记者施耀花摄

润林联志诚书本报记者朱德军摄

图为黄忠老人近照。本报记者施耀花摄

1939年,年仅19岁的黄忠(曾用名黄钟)以靖远县第八名的成绩考入了靖远县立简易师范学院。那时的农家孩子黄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将走上怎样一条崎岖而辉煌的传奇之路。就在这一年冬天,他秘密加入中共地下党,并以学生身份为掩护,秘密进行了地下党工作。这一“潜伏”,就是整整10年。

时光流转间,从“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青葱岁月算来,如今倏忽已过70余载。期间,黄忠进过国民党的牢狱,也曾在夹边沟苦度两年艰辛岁月。回望那些尘封已久的旧事,在年届96岁的黄忠记忆中,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风雨如晦青春作伴

革命的火种在心中燃烧

时光回溯,1937年7月7日,一个中国人刻骨铭心的日子。卢沟桥事变,日本军国主义公然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中国人民由此进入了艰苦卓绝的抗战期。

也是在这一年,正在兰州中学(现兰州一中)读书的黄忠和绝大多数在兰的靖远籍同学,在乡友欧化远的感召下加入进步社团——青抗团,并创办了《抗战通讯》,进行抗日爱国学生运动。在青抗团,黄忠第一次拜读了油印本的《共产党宣言》,秘密阅读了《大众学》《社会发展简史》等进步书籍,共产主义的思想理念重重撞击着少年的心,抗日救国的火种在他心中燃烧,也由此奠定了他的人生信念和坐标。

两年后,黄忠考入靖远县立师范学校,并在密友李保洲、高谨和堂兄黄基的介绍下加入中共地下党,利用暑假和寒假进行抗日救亡宣传,进行街头演讲,书写抗日标语。《流亡三部曲》《大刀进行曲》和《莲花落》等抗日歌曲秘密唱响靖远,唤起了民众积极参与抗日救亡的热情。

1943年,从师范学校毕业后,黄忠在乌兰小学任国文教员,并以此身份为掩护,一边从事教学工作,一边继续从事地下党工作。直到1947年,抗日战争胜利两年后,正是国共关系十分紧张的时期。黄忠被推荐担任陡水乡乡长,在以欧化远为首的县委班子的领导下,他利用身份掩护,采取单线联系、分片负责的方法,发动群众与地方反动势力作斗争。当时,在陡水乡所辖地——黄沙湾安宁渡驻扎了国民党一个连的队伍,驻军马匹的粮草由陡水乡和相邻的两个乡负责供给。驻军催草要粮,欺压百姓,惹得民怨纷纷。黄忠殚精竭虑,苦思良策,一年中没有向驻军筹供一斤军粮。最终,被当时的县长以“抗交草料”为由关进国民党大牢。在狱中,黄忠写下一首小诗:“坐牢不要紧,真理在手中,铁门何足怕,一脚踏碎它。想的是人人,人人我同行,但去君莫问,相见未有时。”通过靖远地下党组织的多方营救,8天后,黄忠被释放。牢狱之灾虽凶险万分,但黄忠的革命信念却愈加坚定。

1949年初春,受陡水乡地下支部陡城小组组长高谨的委派,黄忠化装为走亲戚的群众赴靖远三滩送情报。当时国民党第八补给区运输队就驻守在三滩,山上山下修有暗堡,明处更是碉堡森立。面对此情此景,黄忠泰然自若,成功将组织从松江部队搞枪支弹药的情报带回来,圆满完成任务。

开山劈渠发展生产

工作佳绩得邓宝珊盛赞

1949年10月1日,毛主席登上天安门,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十年磨一剑,从事地下党工作10年后,黄忠的人生履历也迎来的新的华章。

1950年,奉中共靖远县委、县政府之命,黄忠前去打拉池任靖远第二区公所副区长。随后,黄忠升为打拉池任靖远第二区公所书记。打拉池地区交通不便,有的村庄在山大沟深的偏远之地,群众靠天吃饭,饮水十分困难,更遑论农田灌溉用水了。按照县委“防旱抗旱、生产自救”的方针,黄忠和其他同志们一起制定方案,实施打井、挖窑、挖涝坝、引洪漫田等抗旱举措,并成功找到多处水源,开山劈渠,引流灌溉,改善了大部分群众靠天吃水、靠天吃饭的状况,群众的思想觉悟和生产热情高涨,多年来固有的耕作习惯也随之发生改变。到了1955年,黄忠带领干部群众拦洪淤地,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喜获粮食大丰收,为国家上缴公粮46万斤,创甘肃省第一。由黄忠所创立的“打拉池地区高级农业合作社”被省政府授予“生产模范先进社”称号,时任甘肃省主席的邓宝珊同志亲赴打拉池检查指导工作,充分肯定了黄忠在打拉池的工作,并欣然挥毫题词:“光明山庄”。

得失不惊改名明志

从容前行中守着初心

1958年,黄忠与欧化远同志一起被冠以“右派”、“反党”等罪名开除党籍,撤销一切职务。黄忠被送到夹边沟农场劳动改造。在夹边沟的两年六个月里,黄忠身体承受着苦难,心灵却因苦难里的革命友情变得更加芳香美丽。忍耐、承担、谦让,经历了这些,黄忠对党的信念始终没有改变,他等待着拨云见日的那一天,这一等,就是20年。1978年,黄忠终于等来了平反的那一天,欣喜的他将自己的名字“黄钟”改成了“黄忠”,表达对党、对人民永远忠心、忠诚。这一年,他已经年近六旬。人生干事业、出成果的黄金年代已经远去,应该把更多机会留给年轻人,黄忠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恢复党籍和公职后,他办了退休手续,从此颐养天年。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退休后的黄忠总是这样对儿女说。背负过世间不可言说的苦难,虽不再耳聪目明,黄忠老人依然身康体健、精神矍铄。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边云卷云舒,这份身经百劫后的从容平淡,一直氤氲在老人往后的每一个日升月落、春来秋往。豪情散去,却剩“从容平淡”的一襟晚照。这,也许就是他高寿的秘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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