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味道

少时家贫，春节如何解决肉食是个问题。生产队大锅饭工分制的那个年代，农业生产条件落后，人们都在为解决温饱忙碌着。临近春节，田阳县百育旧街一些人家就到那满街上买只小羊，养一至二个月，等羊长大了、肥了，到春节前一两天，就把羊宰了，当作过节的主要肉食。那时的羊，是本地小种花白石山羊，天然放养，吃百草，羊膻味重，吃了羊肉，走到哪里，那股羊膻味就飘到哪里，常引得路人侧目，偶尔还被挖苦一两句。我家也一样，买羊养羊宰羊吃羊肉，是我童年的记忆里最幸福的味道。

买羊。春节前，父亲会带着我到右江对岸那满街的某个圩日赶圩，选十多斤重的小羊买下，让我牵回家。小羊认生，两公里多的路程不会始终乖乖让我牵着走，牵羊回家的路上，我拉、赶、抱、推、诱等“十八般武艺”全用上。小孩爱动物，特别是温顺的小动物，我也一样，牵着羊走在乡间回家的小路上，就是幸福的开始。

养羊。我家地处右江河谷，不具备散养羊的条件，放羊需人看管，这差事就多由我来干。独放或合放羊都是乐事。独放时，牵着羊到小溪边菜地里吃草，羊吃草，我游玩，自得其乐；合放时，会约上二三个小伙伴，各带上自家的羊，羊们吃草，我们在玩，偶尔还让羊们打打架。少时的游戏，不外乎锤子剪刀石头布、单腿斗鸡、捉迷藏、抓蜻蜒、摔跤等，有些游戏要分输赢，输者要接受小惩罚，比如弓手弹脑瓜、击打手掌、刮鼻子和负责看管羊等。儿时的游戏虽然筒单，但百玩不厌，我们常常乐此不疲，忘乎所以。小羊们打架是文斗，在我们的安排下，两只吃饱了的小羊怒瞪着对方，然后扬蹄昂首相互撞击，当羊们两头四角在空中“嘭”的相撞的时候，我们心里乐开了花。小羊打斗一般情况下都不分胜负，但小主人们则比较在意，胜者的主人得意洋洋。小羊打架不记仇，它们打完架就可以头并头继续吃草。俗话讲羊吃百草，在右江河谷我的家乡，并没有那么多的草让羊们选择，羊们吃得最多的就是菜叶、甘蔗叶、苦楝树叶和野玫瑰叶，当然还有我们叫不上名字的各种小草。在我的记忆中，羊们最爱吃的是苦楝树叶和野玫瑰叶。为了羊的最爱，我常常攀树折枝，那时没有商业饲料。放羊，加上娱乐，就是获得幸福的过程。

宰羊。期盼已久的大年三十是宰羊的约定俗成时节，宰年羊主要是我二哥的事，我有时也帮点小忙，被吆喝来吆喝去做些如搬柴草、加水、递刀等打下手的事。那时宰羊采用的方法是闷杀，不是现在放血法。闷杀使羊血充分渗透到羊肉组织里，羊吃百草补在血，闷杀确保了羊肉的特有鲜香。宰了羊，刮完毛，就进入烧细毛烤皮的程序，用干黄的稻草或甘蔗叶猛火烧，是这个环节的关键，猛火使稻草或甘蔗叶的香味保存在被烤得焦黄的羊皮里。最后的环节就是将羊抬到村边小溪旁，刮皮开膛破肚清洗及踢骨净肉。对我来说，宰羊虽然有些不忍心，但并不是多么残忍的事，因为羊本来是养来宰杀的，况且羊肉太好吃，特别是在缺衣少食的那个年代。都说动物是人类最亲近的朋友，羊是我少时最亲密的伙伴，喂养了一两个月，能不喜欢它吗？宰羊的时候，心情还挺复杂呢。

吃羊肉。那个年代配料没那么多，土酒土姜土葱土蒜是必备配料，烹饪也最筒单、最直接。羊全身可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吃全羊，羊杂、羊骨、炖羊肉、焖烧，样样好吃，用时下的话讲就是爽。生态羊、柴火灶、大铁锅煮，能不好吃吗？我们一家三代同堂七口人，一只羊也就够吃五天左右。

那个年代，还能敞开吃羊肉，是最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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