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蹄印的梦幻与现实

十多年前，我有机会在田阳县南部山区琴华乡政府小住，饱览了骆驼山、毛公山、擎天柱等奇特景观，有一个景观一直令我念念不忘，那就是金牛蹄印。

那年暑假的一个星期日，家人说要带我们去看牛的脚印。那时候的我想着：我打小就放牛，什么样的牛没见识过，牛的脚印有什么稀奇的！当时的路还没有硬化，从乡政府出发，汽车在山间砂石路上行使十来分钟，到达一个较平缓的山坡底下。路旁有一块宽阔平整的青石板，板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牛脚印，有大有小，似乎是一对母子牛曾经从这里路过。那时的我，单纯地从地质学角度揣摩，认为在多少年前，火山爆发过后，满地的火山熔岩流淌于地等待凝固。这时，一对惊慌失措的母子牛跑过这里，向相对安全的矮坡顶上奔去……不久，熔岩凝固了，变成了一块完整的青石板，母子牛的脚印也烙在青石板上，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洗礼，依然清晰如初。

后来，布洛陀的故事断断续续地飘进我的耳朵，有关金牛蹄印的故事，像一块硕大的砂石，留在时间的沙漏之上，越来越清晰地暴露出来。

传说，布洛陀创造了很多子民，子民们创造了很多财富。财富多了，不免有些子民开始好吃懒做。看到这情形，布洛陀想把财富藏起来，留给子孙后代，免得坐吃山空。于是布洛陀就用自己的坐骑——金牛——驮着财宝向南部山区走去，他要把财富藏在那个方向，但是又怕后人找不到，就留下了金牛蹄印，暗示藏财宝的方向。相传谁拥有破译它的智慧，谁就能找到财富。

美丽的传说就像星星，夜晚挂在南边的天空，白天在天空底下的某座山上。它像是一块宝石，等有一天遇到有缘人，便熠熠生光。

今年盛夏，当我们一群人带着朝圣的心跟随向导来寻找牛蹄印时，向导指着一块地方说，就在这里。路边那些杂草丛生、稻草堆放的底下，难道就是蹄印所在的地方吗？我们一群人跳下车，开始在草堆中东寻西找，最终在一个角落中见到了久违的蹄印——唯一幸存的蹄印！

时间需要回溯到村村通公路建设掀起热潮之时，躺在路旁的这块有牛蹄印的青石板身上也被机器钻出好多个炮眼，一箱箱炸药被塞进一个个炮眼，青石板被炸开的那一刻，牛蹄印碎成一块块小石子，其中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块上，中间正好是一个海碗大小的蹄印，被村民带回家当作食盆饲养家畜。剩下一个牛蹄印，镶嵌在一块离公路较远的青石上，离它不远的地方，一个炮眼还在虎视着它。

而这个唯一幸存的蹄印里边，满是泥土，不是我印象中的纯粹和一尘不染。旁边草木横生，收割脱粒后的稻草堆在一侧，如不知情，谁能想到这里会有一个千古奇观呢！

向导是本地人，他告诉我们另一个美丽的传说，留下蹄印的是一头金牛。这头金牛得到神的指令，一路从右江河谷走来，要选点新建一个叫天保县的治所。它本来想在央律一带找一片宽阔的平地作为县城治所，谁知走到陇琴地界，看到的只有一山连着另一山，地上野草丛生，令金牛寸步难行，大树又挡住视线，看不到一块平整的地方，金牛很失望，就转身回头，沉重的脚步踩在青石板上，留下数十个清晰可见的蹄印，尔后转身到谷守屯的池塘里喝了水，泡了个泥水澡，泡澡时四溅的水浪将附近的村屯都变成水淹地，于是后人把谷守屯附近的另一屯叫陇畓(壮话，水淹过的地方）。泡过泥澡休息过后，金牛继续南行，往今德保方向走去，在另一块平地上圈定了天保县（今属德保）治所。

然而，转过金蹄印坡，能看到央律村绵延平整的一片宽阔地。这块平地，堪称镶嵌在大山里的一块明珠。这里有一块苗圃场，场里花草品种繁多，苗木正是茂盛的时期，绿油油的苗木在工人们的管理下长得郁郁葱葱，叶子绿得肥厚，花朵迎着骄阳怒放。烈日之下，工人们头戴草帽，手执劳动工具，来往穿梭于苗木之间，汗水浸湿了他们的后背。

苗圃之外，玉米正丰收，稻子泛黄了，硕大的稻穗在绿叶丛中影影卓卓，过不了几天，它们也该归仓了。穿过稻田中间的是一条清澈的河水，如笼着面纱的姑娘款款而来。河里水藻袅袅娜娜，随波逐流，让人想起“裙裾微动摇，花气时相送”的诗句。水藻间手指头般大小的鱼儿游来游去，被远客惊扰，赶忙躲到水草丛中去了。河面上，成群的鸭子正在悠闲的戏水，不时“嘎嘎”欢叫几声。山中的水，多是山泉，很清冽。站在水中，暑气自然远遁。

想着向导讲的那头金牛，虽然它没有发现这块平地，没有在这里建成天保治所，那又怎样？我想，布洛陀的宝藏，已经被这里的人找到了，被很多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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