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麻□陆 杉（德保）

我们镇在德保县和田阳县的交界处，也在南路壮话和北路壮话的交接点。镇上的居民平常讲话偏向北壮，但南壮也难不倒他们。

20世纪70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气息还没传入小镇，赶圩贩卖还得偷偷摸摸的。一天一大早，我的两位刚过不惑的亲戚强公和西公像往常一样，相约去赶田阳那满圩。那里是右江边上一个重要圩镇，人来人往，生意特别好做。

强公和西公知道出门在外的人离不开“吃”字，但那时国家严格控制口粮，要买碗粉、面，都得拿出粮票。很多商人常年走南闯北，又不能都带全国通用粮票，只好就近购买所到省份的粮票，以解燃眉之急。两叔公做的生意就是将前日在德保低价购进的粮票，拿到那满圩日高价换钱。要知道，这可是明目张胆的投机倒把行为，是被公社严厉禁止的。

两叔公头戴草帽，脚穿布鞋，与当地村民几乎没啥两样，再加上他们会讲北路壮话，交流起来也非常方便。

中午，两叔公偷偷到码头边，细细观察南来北往的客商，只要是外地人模样的，就悄悄靠近他们，听他们的口音，再试探着用普通话、桂柳话或白话和他们套近乎。知道商人缺粮票，就与他们谈价钱，如果顺利，就到小饭店坐下。双方一边看着排着长队买粉的食客，一边假装聊天，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着钱票交易。

当然，叔公们的异常举动，早已引起巡逻民兵和便衣警察的注意。正当两叔公在进行最后一笔交易时，民兵和警察迅速扑过来，干脆利落地来了个人赃俱获。

在革委会办公室，领导用当地流行的桂柳话问：“你们是哪里人？”两叔公齐声回答：“德保人。”然后，领导又逐个问名字，强公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姓麻，叫麻伦凯！”领导不知道“麻伦凯”在德保壮话中的意思是“来逛街”，也就一字不漏地做了记录。领导问到西公，他还没反应过来，强公就抢先说：“他是何必问！”

做完笔录，领导就打电话到管辖我们镇的德保县某公社委员会，问：“你们公社里有没有个叫麻伦凯的人呀？”这天刚好是这公社圩日，来赶街的人不少。德保县某公社委员会领导就说：“有啊，今天麻伦凯的人可多啦！”“那有没有何必问这人呀？”“这还用说吗？一大堆何必问呢！”两边领导煞有介事地电话交流着，直到太阳落山也没得出个结果，那满革委会只好将两个叔公给放出来了。

两人连夜赶回家，次日一早，全镇的人都知道这个好笑的故事。后来，大家干脆不叫强公大名，就直呼他“老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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