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房奴（上）□本报记者 褚良春

 

平果县新安镇大隆村布银屯是个人口仅有百余人的小屯，和本地绝大多数村屯一样，近些年不少新楼拔地而起，且大多数房子外装修都不含糊，房子身穿各色瓷砖，头戴浅红色的琉璃瓦，房子面积也不小，以三四层居多，但不少是大门紧闭的。

当越来越多的城里人沦为房奴的时候，农村的房奴一族也在悄然壮大。与城里人不同的是，农村的房奴既不会贷款也无法按揭，而是将四季的劳作，都牢牢地绑定在房子上。他们外出打工生活十分节俭，一心就想回农村老家盖漂亮房子。盖完后，自己不住，新房往往成为“空巢”。

“建房—背债—打工”几乎成了农村房奴的生活轨迹和奋斗目标，相比城市房奴，房子对他们而言，是老有所居的居身之所，是一生的寄托和希望，也是更为沉重的负担——

1.建筑工夫妻：耗时三年一砖一瓦砌起自家小楼

近日，在屯口一栋新建的小楼前，记者见到了户主善陆，他刚送小儿子到镇上中学念书回来。他告诉记者，自己今年40岁，育有两儿一女，自己和妻子在周边村镇做建筑工。新房子有3层，每层有100多平米，是他和妻子一砖一瓦自己盖起来的，耗时三年，已经入住半年多。虽然外边贴了瓷砖屋顶装了琉璃瓦，但里边还是毛坯墙壁水泥地板。一座座泥坯房变成钢筋混凝土式住房，体现了个人的地位与能力，也意味着农民生活条件的改观。

春节过后，村里大多数劳动力都选择南下广东谋生，善陆是少数在家里务农的青壮年。“忙完农活还有精力，我们组了一个小队帮人建房子，去别的村子建，也去其他乡镇建。这几年盖房子的人多，我和孩子的妈两个人一块做建筑，没活的时候，就盖自家的房子，赚的钱除了养家剩下的都拿来买建房材料了，不花钱就是赚钱了。”善陆告诉记者，建一栋像他们家这样规格的房子，单就人工就要十多万元，自己盖房子虽然省掉了这笔费用，但是房子建好也花了差不多10万元。

“手艺好的，手工费会更贵一些。现在建房子成本比起以前还要高一些，人工贵，材料也贵，但是想建房子的人还是不少，因为盖房子在农村来说，可是大事。我们屯生活最艰难的一户今年也想建房子了呢。”他补充说。

2.“候鸟”一家人：十年打工积蓄拿来建房

和善陆不一样，同村的梁河和妻子长年在广东佛山城郊一家肉鸡饲养场打工，十年里鲜少回家，但是一年前，他们还是拿出了所有积蓄在村里盖起了一栋5层高的小洋楼。

梁河告诉记者，他们夫妻二人在外打工过着辛苦节俭的生活，住的房子是养鸡场的瓦房，不到20平米。说到盖这么大的房子时，他有些兴奋，他说，村里人都这样，房子是衡量他们在外打工景不景气的标准，哪怕在外头再苦，回家盖房子也是头等大事，特别是过年在家时，村里人都会讨论，也会比较。“拼命赚钱就是想回家盖房子啊，哪怕我们不常在家住也得盖。”他说。

“对农村人来说，没有比盖房子更大的事情。”虽然各自谋生的手段不同，但梁河和善陆持一样的观点，为了完成这件重大的事情，一家人一年的劳作所得，全都被绑定在了盖房子上，但是盖好的房子却长年空置。“一年365天，我们在家待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星期。”3年前，梁河中学毕业的儿子也跟到了广东打工，家里的房子长年无人居住。

还没过完春节，老板就打了电话催开工，梁河和妻子收拾好行李，再一次踏上前往广东的大巴，“为了赚钱嘛。”他说。

建了新房，穷了全家，梁河一家三口像候鸟一样，在广东和老家往返。

3.农村“80后”：一人买房全家举债

房奴已非城里人专利。他们或在附近城镇买了新房，成为生活在城里的农村人；或者在交通方便的平地建起一栋栋“豪华”的小洋楼。这都无一例外让他们或多或少欠下债务。

如梁是个农村里的“80后”，和妻子在广东珠海打工。2012年，为了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婚房，他用一家人攒下的8万元钱，加上向亲戚借来的十多万元，在当地小镇买了一套100平方米的商品房。十多万元的债务，对于他这样的农民工而言，显然不是小数目。

“为什么不向银行借款？”记者问。

“我们没有住房公积金，申请商业贷款的难度大，而且我每个月的收入不多，还贷压力太大。”

如梁告诉记者，面对欠下的“巨款”，为了还上借亲戚的钱，自己起早贪黑加班，年近六旬的父母经常睡不着觉，更加省吃俭用了。除了种田外，还做建筑工，每天都骑着摩托车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工地上。“我们全家都在奋斗，争取尽快还上这笔欠债。”如梁黝黑的脸上，眉头紧锁。

4.“任性”老爸：养老钱都搭在建房子上

有调查显示，在农村，因儿子达到适婚年龄而筹建新房的比例占到农村新建房的半数以上，其他因素依次为搬迁建房、房屋老化建房等。善祝是小学教师，与其他农民工相比，虽然有相对稳定的收入，前些年为了建起现在的居所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去年却仍不惜拿出自己的养老金“跟风”在老家建起了房子，为此现在欠下几万块钱外债，无可避免地沦为农村房奴。

“为什么要建这么多房子呢？”记者扫了一眼善祝老师家空置的房间问道。

“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老家是根，在这一定要有个房子。”他告诉记者，建房子并不是为了实用或者升值，最主要的是一种情感寄托，“这种感情，年轻人未必有，但是对我们这代人来说很重要。”他说拿出自己的养老金建房子是他再三思量的结果，考虑到逐年攀升的建筑人工费，他还是咬咬牙建了起来。

“我们在城里工作，本身也有房贷压力，处于自顾不暇的状态，一直为现在没法给父母提供比较有保障的生活条件而自责。父母年事渐高，有笔钱保障尤其重要，可是他居然宁愿花掉这么重要的钱，去建一幢房子，去过好几年没有安全感的日子……”谈及父亲的“冲动”之举，善祝老师的子女表示倍感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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