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长征更长

□乔敏娟

电影《秀美人生》开端就很大气，一个厚实的男中音问：“如果你提前了解了你做出的种种选择之后，要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有勇气前来。”一个清越的女声答：“我的勇气来自于我的生命与土地一起生长的情感基因。”一问一答，意味悠长，如同一个新生之境徐徐打开。

蜿蜒的山路，一辆小汽车停下，一个女子走下来，慎重地用手机拍车，旁白：“驻村一周年了，我的汽车仪表盘的里程数正好是两万五千公里，这是我心中的长征。”我心中一震，土气的外表与诗意的表达形成强烈的对比，这话在我心中一沉，又浮上心头，格外鲜明起来。是的，长征只是一个开始，中国人民从不畏长途跋涉。复苏经济、发展科教、厉兵秣马、全民奔小康，在实现美好中国梦的路上，何止两万五千公里。这部电影，以主人公黄文秀驻村一周年、行程二万五千公里为开始，是个巧妙又别有深意的构思。

正如电影名《秀美人生》，既是黄文秀的美丽人生，也是人生秀场上一场绝美的生命之秀，这部电影颇具美感。

首先，故事很美，这是一个用生命唤醒生命的美好故事。黄文秀，一个北师大硕士毕业生，放弃了大城市生活，回到百色市百坭村担任第一书记。她自己家本来就是贫困户，但她当了干部，她家就不能再被认定为贫困户、享受政府扶助，她便挑起家和工作两副担子。她努力引领村民致富，也深知扶贫更要扶智、扶心志。她多次奔波，说服非要在山上守护祖宗及儿子坟墓的倔老头老银匠，从山上搬下来，重新拾起银匠手艺；她费尽心思，才找到腿伤致贫的黄大贵的心结，锲而不舍地为他找回未婚妻和女儿，颓废的黄大贵奋力发动小铁牛马达时，空山回响，这是他的生命终于发出了强悍的新生之音；她送被父亲强迫辍学的高二女生去读书，又把大学毕业的班布找回来指导种植……我们都知道扶贫干部很辛苦，但知道和看到是很不一样的，他们很多人甚至不能讲好自己的故事，因为那些事真的很琐碎，也很难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有一肩风雨一脚泥，和一些乡村静默萌生的改变。影片中的黄文秀，她是这群人的代表。只有你肯给他们一个凝视，那些纯粹的、不经意的美，才会如同涓涓细流，浸润你的心田。

难得的是，这关于贫困、牺牲的故事原本沉重，但不全是悲怆，影片主创者是作家朱山坡，我很喜欢他的小说，他擅长挖掘平凡生活中的趣味，所以这部片子里，也处处有着趣味小细节。比如黄文秀的扶贫队伍叫“地表最强扶贫战队”；她回城的车上塞满扶贫产品，车尾窗里那几只鸭子的表情特逗，像在笑；其貌不扬的村支书是“乐趣担当”，他除了壮方言口音朴实有趣外，语言也特别有村支书的味，他威胁闹事的村民“你们再闹，不给你们去我家喝酒”，他陪同黄大贵去女方家要八字，黄大贵被罚酒，他馋酒，不断在黄大贵旁边说“我来，我来”，黄大贵一口都没让他喝，他那小表情，真是绝了……遍布着乡村美好情趣的故事，演着演着，一场大雨来临，山洪暴发，后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但心还是被揪紧了，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眼泪就下来了。预料到会流泪，却还真的流泪，不得不说，是意外也是心甘情愿。这是个太让人痛心的悲剧，那么多美好的有趣的戛然而止了。人间她来过，人间值得。

值得一说的是，这部影片很有诗意美，“鸟儿在春天离开布柳河，冬天就会回来”“阿布，布柳河的春天到了，我们等着你……”；阿布悄悄塞给黄文秀一捧野花；桂芳熬酒待嫁；回荡在山谷里苍凉的壮欢……语言、行动、乡俗等，都充满了诗意的美。另外，画面拍得很唯美，真是一部充满美感的电影。

影片中说，“年轻人的态度，就是乡村的未来。”黄文秀走上一条比长征更长的路，她没有走完，从百坭村走出去的大学毕业生阿布，追随黄文秀的英魂回到家乡，投入家乡的建设。她的梦，也是中国梦，比长征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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