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板栗树

同事从乡下带来一些板栗，在锅里用水煮熟，打包到办公室里让大家分享。板栗虽好吃，但我怎么也尝不出在火灰里烤熟那甘甜的味道来。

或许是现在嫁接的板栗变种问题，或许是煮的方式不同，或许是当年板栗都是自然成熟落地再捡，反正这些年来，我吃过不少的板栗，却找不到当初的那个味道。

我对板栗味道的认定，是那两棵板栗树结的果实的美味。小时候，村里的气候很冷，仲秋已经下霜，我们在村里上学，都带着火盆到学校上课。每天，我和堂哥姐堂弟妹们总是起得早，跨过一条河的跳石，再走过一片田野，来到学校对面山坡上那两棵板栗树下捡板栗，每人捡满书包才回来，把板栗埋在火盆里的红火灰里烤，等到板栗“嘭”的一声小爆炸，释放出一种香味来，还故意让表皮烧焦一点，那是最合适，又最香甜的味道。小伙伴们都羡慕我们有板栗当早餐，在生产队年代，只有我们有那么两棵板栗树，是爷爷在很久以前种下的。

因为这两棵板栗树，我对爷爷奶奶一直纠结于心。我从小没见过爷爷奶奶的模样，听妈说我小时候是托付给邻居的梁大妈照看的。上小学时候，我特别羡慕有爷爷奶奶的同学，放学回到家就有热饭菜吃，还能与老人一起玩。我的童年很孤独，父母上山劳动到天黑，两个姐姐都在外地谋生或读书，放学回到家只有一个人呆着，把那只大黄狗当作伙伴。每当打雷下雨，我躲在被窝里怕得直打哆嗦，而有爷爷奶奶的家，却传出快乐的笑声。

我埋怨命运，为什么我没有爷爷奶奶。从爷爷奶奶的墓志铭上知道，爷爷奶奶在解放初已经病逝，10多年后才立的碑上，子孙名字还没有我，说明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关于爷爷，从父亲那里我了解到一些情况。爷爷偏爱我的父亲，在他的5个儿子、3个女儿中，只送我父亲去读书，而且是送到当时当地最高学府——田西师范（百色学院前身）读书。有了文化，让父亲一生没有那么劳累，在生产队当干部。我想，我作为爷爷最疼爱儿子的唯一儿子，如果爷爷长寿见到我，他老人家该有多宠爱我哟。

从几位堂哥堂姐小时候与爷爷发生的故事，我知道了爷爷的为人和性格。爷爷有一个哥哥，自从他们的父亲在民国期间办团练，被土匪害死后，兄弟俩相依为命。各自成家以后，两家人小到杀一只鸡，大到一头牛，每一餐都在一起吃饭。哥维曾经说过，他的叔公（我爷爷）对孩子非常严格，当时盐巴少，每餐饭只作为一个公共的蘸碟用于调味。哥维多点几次，被骂了一句“只你感到好吃吗？”随后要求只用一只筷子点盐巴。他还记得，那时候夹肉都是由爷爷指令的，指令一次每人夹一块肉吃，作为孩子多想吃一块肉，哥维总是故意放慢吃饭速度，在等着指令夹肉，被他老人家狠狠地敲了饭碗：快点吃饭！

爷爷秉承传统的家教方式，对儿孙们要求严格。哥光还记得，有一次爷爷叫他去叫村头一个亲戚来吃饭，走到村边的水潭旁，他害怕不敢过去，留在附近玩一段时间回来，撒谎说亲戚不得来了。过几天，爷爷遇见亲戚提到那件事，亲戚感到一头雾水，他即刻叫哥光跪在堂屋里祖宗的牌位前认错。哥光等几个堂哥堂姐们平时爱玩水，为了防止意外，爷爷把墨水画在他们膝盖上，晚上检查发现谁的墨迹淡了，谁就被头顶一盆水罚站一炷香，如果水泼少了，得重来一次。

爷爷对子孙关怀着眼长远，他不光关心膝下的子孙，还考虑到未出世的子孙们。那年，他选择在学校对面种下两棵板栗树，为的就是让我们上学时候有板栗吃。

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那时候的板栗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了，还记得一棵树覆盖的直径就有10多米，犹如两张巨大的绿荫伞庇佑着树下的生灵。看着那两棵板栗树，我们仿佛看到了爷爷奶奶的身影，他们挺拔地耸立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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