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歌手” □韦永稳 （右江区）

 

才来百色工作几个月，我已经养成了清晨时免费听歌的习惯。可最近几天，那歌声不再响起，我的心情于是变得惴惴不安，我惦记着这位不曾相识的清晨歌手。

我居住在市区江滨一路，卧室在第三层楼靠近公路，公路的另一边就是宽大的江滨人行大道。搬来才几天，我就发现个规律：清晨只要不是下大雨，人行大道上总会飘来一位中年男子的歌声。这歌声很有特点，它是伴随着随身听的乐音发出的，像是歌者很吃力的喊声，似乎是不太协调的二重唱，声音总断断续续的，仿佛歌唱者气力不足，明显跟不上音乐的节拍，而且唱的只有《青藏高原》这首歌。我想，这没有美感的音乐，算不上音乐吧，只会打扰居民，增添众人的烦躁而已。但让我疑惑不解的是，大清早的，为什么要这样不辞辛苦地大声练音呢？

一天上午，10点多了，那似曾熟悉的高音又从对面的人行道上传来，于是我把疑惑说与同事。听了同事的解释后，我感到很震惊，原来那位清晨“歌手”是一位脑埂塞病患者！我对这位歌手肃然起敬起来。

回想2010年8月份，我的父亲也曾是一位脑埂塞患者。记得那天父亲不痛不痒的却突然半身不遂，我们兄弟雇了一辆面包车，从遥远的乡下把父亲拉到市里治疗。那二十几天，我亲眼目睹了父亲从半身不遂到站立再到蹒跚学步，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那时，我又恰好收到学院寄来的研究生入学通知书，要我9月10日准时到学院报到。这忧喜参半的时段，我面临着痛苦的选择，要不要放弃我梦寐以求的学业？刚做完介入手术的父亲，一听医生说手术较为成功，就催促我去读研，他还说，不能因为他的病而耽误我的人生。父亲坚持要求在我去报到前出院了，谁劝也不听，他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刚入学一个月，父亲就可以生活自理，我不敢说这是奇迹，但一定是与父亲当过矿工的经历有关，十七年的井下作业，早已经练就了他超出常人的坚忍不拔的禀性。

往后的清晨，我常在卧室里欣赏“歌手”的《青藏高原》。我以前喜欢设置晨起的闹钟，现在不用设置。因为天刚亮不久，清晨“歌手”准会送出他的《青藏高原》。我不再烦躁，相反，我领略到那歌声中确实充溢着一份激越的情感，我知道他是在用歌声宣告他在攀登自己人生的“青藏高原”。声音虽然断断续续的，咬字不清，但每个字的重音部分出奇地响亮。这种响亮的声音虽然有些难以理解，它与音乐不合节拍，缺乏听觉上的节奏韵味，但历经苦难与挫折的人都会读懂其中蕴涵有自强不息的力量。

最近几天，不知为什么，那首《青藏高原》没有如期而至，可我依然在清晨醒来。我的心情有些莫名的紧张，据说脑埂塞病一旦复发，那就凶多吉少。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或者只是像我父亲一样，回了遥远的乡下？我真的惦念这位素未谋面的清晨“歌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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