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提起鱼梁,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夜里守鱼梁的情景。
八九岁的时候,我经常跟满公到河里去守鱼梁。那时我父亲已经病逝,祖父患风湿常年卧床,我们那一带虽然野物丰富,但因家里无人渔猎,我们一家也只能在左邻右舍家里飘出的鱼香肉香中吞咽着缺油少盐的红薯叶、老瓜苗之类的菜,都快变成食草动物了。满公四十多岁,他很同情我家的遭遇,所以经常带我去守鱼梁,第二天给我分点鱼,让家人改善伙食,也让我能够享受到我们那一带男孩童年生活的快乐。
吃过晚饭,屯里守鱼梁的人纷纷出门,满公挎上鱼篓,叫上我出发了。满公的鱼梁在百乐河离屯一里多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大的鱼梁,梁尾用河石建起的平台高出水面两尺多,差不多有一张大床那样宽。平台上的小草棚里铺着一层干稻草,棚柱上吊着一卷旧毡子。我们来到鱼梁,满公让我在草棚里等他,他到河对岸去,不一会抱回一捆枯树枝和一把牛奶果树叶。这时,天黑了下来。
天黑以后,河面一片昏暗,夜空中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河上的萤火虫忽明忽暗、忽上忽下地飞舞着。随着黑暗的加重,两米开外的河里,只能听到河水的哗哗声,什么也看不见。满公从鱼篓里拿出手电筒,取下棚柱上的毡卷,铺在稻草上,让我先躺下,他说鱼要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掉梁。我躺下去,打个滚又爬起来。这样的夜晚我哪里睡得着?满公知道我睡不着,摸摸我的头,让我坐在他身旁。我两眼紧盯着梁口,星光萤火下,只见那儿有一道暗幽幽的波影在闪动,像一幅飘动的黑缎。夜被河水流动的声音充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河水欢乐的喧哗渐渐变成低沉的呜咽时,鱼儿开始掉梁了。
由于天太黑,鱼儿掉梁是看不见的,只能凭响声来判断。水声虽然洪亮,但听惯了就显得单调,一单调,就很容易捕捉到异样的响动。这时,只要在单调的水声中听到鱼梁里传来扑啦啦的异响,九成是鱼儿掉梁了。满公告诉我,夜间鱼儿掉梁,也是一拨一拨地掉,一拨三四条、五六条。第一条掉下来时,你不要急着去捉它,以免吓跑其它还没掉下的鱼。估摸一拨鱼掉完了,满公摁亮手电筒,让我去捉鱼。掉进梁里的鱼扑腾一阵后,看样子快没气了,鳃一张一合的,但人手一碰,还会做最后的挣扎,怎么也捉不住。满公教我,先要慢慢地,一手从鱼头下来,一手从鱼尾上去,然后两手同时猛地一捉,鱼就动弹不得了。我按照他的方法去做,果然奏效。我把梁里的鱼一条条地捉进鱼篓里。
到了下半夜,满公在草棚外面烧起一堆火,从鱼篓里翻拣出一些还活蹦乱跳的油鱼来,让我一边烤火一边烧鱼吃。夜间守梁烧鱼吃,那鱼总是特别香甜,特别是油鱼。我用柴棒拨开木炭,把鱼一条一条地扔在炭上,这些鱼扑腾几下就不动了。我一边拨弄它们一边吹火,不一会鱼身上就咝咝地冒出油来,霎时鱼香飘散。鱼烧熟后,从头到尾黑糊糊的,样子很难看,但那股焦香的味儿却特别诱人。我把烧熟的鱼夹在牛奶果树叶上,先拿给满公吃,满公只拿一条,剩下的全部留给我。烧熟的鱼外焦里嫩,吃时满口焦香,满嘴鲜甜。满公叫我吃完再烧,我也不知烧了多少,吃了多少,直到不愿再吃,然后往身后的干稻草堆一滚,进入了梦乡。
夜里守鱼梁,烧鱼吃,成了我童年生活中最美好的记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还在田林工作时,经常回老家看望母亲。那时我们屯前的河里鱼已经很少了,百乐河只有黄双共的一座鱼梁。每次早上我从老家回城,在河边公路上等车时,总是看见黄双共从河里守梁回来。每次他的鱼篓里都只有几条小鱼。黄双共是我们屯最后一个守梁人,每次看见他,我总会生出跟他去守一夜鱼梁的念头,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童年不再,黄双共的鱼梁也不是当年满公的鱼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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