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古榕□隆林各族自治县岩茶乡平班村小学 韦文敏

一株盘硕如巨伞的大榕树，在晨雾中时隐时现，在晨曦中时明时暗。

在树下仰望，虬杂盘桓的枝干，是一条盘古时代的龙图腾。它粗臂伸延，似欲环抱苍野，硕指挺翘，宛若直指云霄。它是成道千年的苦行僧，星光洗涤而不失苍劲，日月曝晒而不失本色。而晨光中鸟瞰，它又是一位参禅的仙翁，簇簇绿叶是它飘然的秀发，虬劲的枝干是它的道骨仙风。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射出，把远峰射得如浓墨重彩一般地绿时，古榕树便从绿森森的梦萦中醒来。它唤醒沉睡中的小鸟，搅动梦寐中的村庄。吆鸡喝鸭的声音便成了乡野僻村的交响曲，演绎千年而不乏味，奏唱百代而不衰竭，唯树，谁与听？

看，几朵在天际游移未定的云，被阳光点缀成五彩斑斓的霞蔚，一幅旷世的壮锦便被镶嵌在苍穹上。古榕树于是在霞光中梳理，把昨夜收留的月色点化，把清晨吸纳的阳光蕴藏。

此时，站在楼顶俯瞰，人间仙境就在眼前。楼宇林立的村庄和榕树比高，琉璃成画的房舍和榕树媲美。它们相映成趣，相得益彰。月亮在西天边痴痴地疑惑，它还来不及隐藏，便被迫不及待的阳光掠去属于它的夜色，一时间它一片暗淡，一片沮丧，恨不得把阳光遮挡，把夜色挽留。只有古榕树自得其乐，不和月亮争夜色，不和太阳抢白昼。

记忆中的古榕树，是鸟雀的家。小鸟唤醒晨晕，云雀招徕晨曦。人们在劳累后经过一个长夜的放松，便又在鸟雀的欢呼声中开始新一天的劳作。记忆中的古榕树，是故乡的坐标，无论你身在何处，标杆总在你心中矗立，牵扯你的神经，让你不至于漂泊无定，迷失方向。无论你漂泊天涯，浪迹海角，想起家便想起古榕树，想起古榕树巍峨的身躯，以及巍峨身躯覆庇下的村落；想起故乡便想起古榕树，想起古榕树下的茅舍竹篱，想起父亲佝偻的身影，母亲纤弱的身躯。如果你是飘荡的风筝，古榕树就是牵扯乡情的线，无论你飘入云端，荡进天际，它都会牢牢地牵挽着你，让你的灵魂不至于涣散，让你的梦有家可归。

我曾经怀过一次梦，把自己梦成迷失方向的云雀，仰望云端，银河渺渺，我不知所往；俯瞰大地，人间熙熙攘攘，我不知所属。于是梦成了风中古榕摇曳的树影，雨中婆娑的树冠。醒来发现，古榕已不只是古榕，而是少年心中被烙印的故乡，老年人心灵深处支撑乡情的磐石。

“你们村有我们村那样的大树么？”读小学时总是这样对同伴们炫耀。“你们村不会有我们村那样的大树。”读中学时是这样对同学说的。“我的故乡是长有一株大大榕树的地方。”在外工作时是这样对同事说的。其实，故乡即古榕、古榕即故乡的念想总是被混淆着，到底古榕是故乡，还是故乡是古榕，我也莫名成疑。

如今，黑发成银岁月老，痴心入梦乡情浓。对古榕的尊愈重，对古榕的敬更憨。尊它的洒脱自然，春来时便绿，而且绿得发亮；秋到时便秃，枯秃得不伦不类；但它不以苍翠为荣，不以枯秃为耻，坦坦然，荡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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