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城古州府的商贸记忆 ——黄家德诗《凌云八景之山城早市》解析 □戴道华

古磡成城后，朝朝此市开。

鸡声啼月落，人语涌潮来。

妇卖竹筐米，瑶沽松涧柴。

山深迟日出，圩散水云隈。

黄家德，号达三，广西凌云人。清朝嘉庆十五年（公元1810年）生，道光丁酉（公元1837年）拔贡。因传播地方文化、举办地方团练成绩显著被荐以知县选用。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晋京，先后出任广东开建、鹤山（两任）、新兴等县知县。有《八省鸿印诗草》《仙石舫全集》《介石园余草》等诗集刊行于世。《凌云古今诗词选》录其诗9首。

这首诗的现代汉语意思如下：古磡洞成为泗城州府所在地之后，山城早市每天早晨都按时开市。每当雄鸡开始啼叫、月亮开始落下去的时候，人们的说话声就像潮水一样涌来，山城早市就在这喧闹中开始了。妇女们叫卖用竹筐装的米，瑶胞们出售从松林山涧中打来的柴。在这个四周都是高山环绕的地方，太阳很迟才爬上山头，这时早市结束了，云雾还没有散尽，还在山边河湾处飘动。

山城早市，凌云人文景观之一。据《凌云县志》记载，古代的凌云，只有山间小道与外界通联，交通相当闭塞，但它地处滇黔桂三省交界，素有“三省总汇一府”之称，特殊的地理位置衍生了古凌云早期的商业活动。早在五代十国时期（公元907年至960年），今凌云县城前进街一带已有人居住。在此时期，为了躲避战乱，中原汉人南下，带来了商品交换，后来逐渐在迎晖寺前（今凌云高中门前一带）形成了古凌云最早的商品交易圩场。由于各乡村民往往要赶几里或几十里山路才能到达圩场，为了赶圩和农事两不误，他们必须早出早归。于是，每逢圩日，天还未亮，晨雾还迷迷蒙蒙覆盖着山城的时候，迎晖古寺前，泗水河畔，已是灯笼火把通明，人头攒动。人们摆摊设点，兜买叫卖，各取所需，一片繁忙景象。等到旭日初升之时，交易结束，圩散人空。山城早市是古凌云早期商贸的启蒙，它的出现推动、促进了偏远山区集市贸易的形成和发展。到清朝道光、咸丰年间，凌云的商业日趋繁荣，当时拥有商店、银庄、当铺百余家，多为外来客商经营，各种民间商会组织也悄然出现。

泗城古州府曾经的商业状况，如今我们只能从前人不多的诗文中去大致认识一下。黄家德的诗《凌云八景之山城早市》就是其中较有价值的代表诗文之一。这首诗从一个土生土长的凌云人的感观角度真实地描述了清朝道光、咸丰年间凌云山城早市的具体情形，为我们留下了一段关于泗城古州府商贸活动的珍贵记忆。

有了前面的背景资料，这首诗的意思就不难理解了。

诗的首联“古磡成城后，朝朝此市开”。“成城后”介绍山城早市的成因、处所、历史之久。古磡洞（今凌云县城）成为古泗城州州府治地是在明洪武六年（公元1373年），系由泗城州第一任土知州岑善忠从州治旧址下甲汾州移迁而来，这里说的是山城早市开始繁荣兴盛的时间。“朝朝”是“每天早晨”的意思，说明山城早市开市之频繁、商贸状况之兴盛。

颔联“鸡声啼月落，人语涌潮来”。前句介绍山城早市开市的时间，雄鸡开始打鸣、月亮开始西斜时山城早市就开始了，落实一个“早”字；后句写赶集的人如潮水一样涌来，描写人声如潮响，突出山城早市的人多、热闹。天天早上如此，说明山城早市确实很兴旺。

颈联“妇卖竹筐米，瑶沽松涧柴”。“妇”和“瑶”字，介绍山城早市主要人员组成情况，赶集的劳动者中有妇女、有瑶族同胞，说明这是一个不论男女、不分民族的大融合的场所。“竹筐米”和“松涧柴”说明山城早市商品交易的基本内容和特点：主要是一些农产品、生活日用品之类，说明这是一个具有农耕社会特点的农贸集市。

尾联“山深迟日出，圩散水云隈”。这两句描写日出圩散的情景：当太阳从高山之巅露出笑脸、想要一睹早市盛况的时候，早市已经散了，赶集的人们已经走光了，只有轻柔的云雾还在山水间飘渺。优美的景物描写再次突出山城早市“山”和“早”的特点，也体现了作者对山城早市的雅赏之情。

这首诗，作者描述一种很有地方特色的人文景观，采用了五言律诗的表现形式，与七言律诗的诗句表意复杂细致、声调舒缓悠长相比较，黄家德的这首五言律诗笔墨洗练，语言简洁，整首诗显得轻灵活泼，节奏明快。作者充分利用五言诗擅长“指事造形，穷情写物”（钟嵘《诗品序》语）的优势来记述特定地方的特定经济文化民俗现象，形式和内容结合得非常好。

首先，内容紧凑，主题突出。作为一首叙述特定地方的特定经济文化民俗现象的写景诗，题目是“山城早市”，作者没有做旁逸斜出式的过多渲染粉饰，而是顺着题意，运用朴素简约的语言，处处围绕一个“市”字，扣住一个“早”字，干净简洁地入题，干脆利索地描写，明白晓畅地达成题旨，把一个山城早市的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等记叙要素交代得有条不紊、清楚明白。

其次，朴实的画面，浓郁的生活气息。这首诗除了首联侧重叙事外，其余三联都主要是描写山城早市的具体场景。诗人善于捕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景物，描述山城早市的动态过程。其中，颔联描写开市，作者抓住“鸡声”“月”“人语”等富于山乡特色的景物，用“啼”“落”“涌”等动词作动化描摹，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幅由静到动、静中显动、动中显静的开市画面，素净而富有生活气息，很贴合农耕时代的山城状况。颈联描写交易的情景，作者选取“妇卖米”“瑶沽柴”两个典型的情景，以点带面地展示了山城早市的农贸的基本性质，画面仍然是朴实而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的。

另外，这首诗对仗工稳，格律规范。如鸡声对人语，月落对潮来，等等。第四，比喻、夸张修辞手法的运用增添了全诗的形象生动性。第五，情景交融。尾联对散市的景物描写流露出作者雅赞的情怀，景中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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