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城笔记 南宁平话与稻作

狄青带来平话老（娇莲）来到南宁伦千年；山歌起源桥板洞（队），平话山歌久流传。

这是流传于南宁市郊民间的一首平话山歌，歌中唱出的南宁平话是宋皇祐年间，壮族首领侬智高于安德州(今靖西一带)起兵反宋，并攻陷邕州建南天国。朝廷急派枢密院副史狄青为元帅，于皇祐五年(1053年)自山东白马县率兵南下征剿时所带来的北方方言。南宁埌西人莫炳奎老先生任总纂的1937年推出的《邕宁县志》中就有载：“平话是北来者多在狄武襄公平南一役，故老所传。”今西乡塘区石埠镇一带平话人村落(旧称桥板)的群众，用这种方言首创出具有南宁地方语言特色的平话山歌。山歌中娇莲等为衬词。

据传，平话传入邕州已有千年历史，也有人认为有五六百年，说法不一，这留给历史学家和语言学家去考证吧。但南宁平话的进入比由广东商人和务工者自广东于清初带入南宁的白话早三四百年却是有史可查，有据可证。

早在明朝初年便迁徙古邕州开发这片荒蛮之地的汉移民，为了便于农耕生活，首选便是择水而居，故穿城而过的邕江上、中、下游沿江两岸尚待开发的广袤土地，便有了诸多的平话人村落。由于各个村落所处的地理位置、文化氛围和经济环境各不相同，随着历史的演化，逐步孕育成邕江上、中、下游及外围数个平话音韵略有不同的片区。经细分如下：

埌边话、津头话、亭子话：处于邕江下游的埌东、埌西、津头、凌铁、葛麻、长堽、亭子、白沙、平西、淡村等为一个片区，群众所说的平话音韵比较软柔，本地人普遍称其为“埌边话”“津头话”或“亭子话”。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个片区的大多数村落属于向阳人民公社管辖，人们便一度称之为“向阳话”。

窑头话：处于邕江中游的雅里、永和、中兴、上尧、富德等村落为一个片区，群众所说的平话音韵比较平直，因属城郊，一些词语、音节与白话有些类似和相同。史上由于中游江北一带的村落按地段分为上、中、下窑，统称为“窑头”，于是本地人便以上中下窑为代表，把这一片区的平话称为“窑头话”。

心圩话、桥板话：处于邕江上游的心圩、石埠、老口、江西、沙井等一带村落，群众所说的平话受壮语影响，音韵比较娇、嗲，是南宁平话区域最大、人口最多的片区，也是南宁平话山歌最眷恋的区域之一。由于史上心圩、石埠是有名圩镇，于是本地人便把那一片区的平话称为“心圩话”“桥板话”(石埠辖)。

横塘话：处于南宁市北郊比较内陆的友爱、万秀、安吉、苏卢等各村落为一个片区，群众所说的平话使用鼻喉音较多。史上友爱、万秀等村落地名称为“横塘”，于是本地人便把那一片区的平话纳入“横塘话”范畴。

蔗园话：清朝以来，一些南宁平话人溯邕江而上，迁移到百色右江河谷一带创业开村。扎根当地的平话人利用当地适宜种植甘蔗的地理环境和自然条件，以种蔗为主业。丘陵沟谷地带的蔗林一望无际，一片碧绿。人们在蔗林中一边劳作一边交谈，平话声声，于是人们便把那一片区蔗农所说的平话称为“蔗园话”。

以上各个片区群众所说的平话音韵虽然略有不同，但交谈起来没有一点困难。

多年前，笔者看到一些谈及南宁平话的文章，也许作者不是本地人或对南宁的一些历史不太了解，文中把南宁平话统称为“蔗园话”，笔者认为这个以偏概全的定义是不准确的。

笔者没有时空机看到史上处于荒蛮之地的古邕州的自然境况，但作为从小到大生于斯长于斯的南宁市郊区老南宁人，经过常年的走亲访友、田野调查等，涉足南宁郊区不少村落及原野，目之所及，除一些城郊接合部的村落开有菜园子种植蔬菜供应城市市场外(事实还是以种稻为主)，处于南宁盆地的广大郊区大多是一派平整的水稻田。就是一些狭长的山沟谷地，也是水稻田连片弯曲绵延数里。每当立春时节春暖花开，伴随着旷野上一声声“布谷，布谷……”杜鹃(布谷鸟)那催人的啼声，广大农户踏着露珠，沐着春风，荷锄挑肥，扛犁牵牛。随后，广阔的田野上便到处传来一声声“嘿，嘿……”“呗，呗……”“歇犁，歇犁……”老农平话的扬鞭吆牛声，闪光的犁铧掀开一浪浪沉睡了一冬的黑土地；清明后，已分蘗茁壮的禾苗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随着轻拂的春风抬头伏尾，荡开一波波绿浪涟漪；待到抽穗扬花的季节，路过或行走于田间，一股股飘散在空中迷人的稻花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而到了一年一度的夏、秋之时，饱满的谷穗低垂着头，就像给广袤的大地铺上了一块块金灿灿的黄金地毯。行走在田埂上，不经意扑愣愣地惊起一群群贪嘴的“吃谷雀”(平话叫法，即“麻雀”)。看着丰收的景象，乡亲们心情愉悦。他们一边唱着平话山歌，一边开镰收割稻子。田野上到处传来嘹亮的平话山歌声，歌里唱到“八月时天江水涨(朋催)，顺水行船人咩推；五谷丰登年景好，大齐饮酒又猜枚(码)”。

在南宁市郊区心圩、横塘的稻田里，出产一种米粒尖长、晶莹剔透，平话叫作“油尖细米”的稻谷，碾后煮成米饭，饭香扑鼻，口感极佳，用本地人的话来说：“没有菜送也能吃上两大碗。”用它蒸煮成腊味饭，满屋生香甚至飘出巷外，于是本地人又脑洞大开生出一句调侃笑话：“想偷吃一餐都难！”

至于种蔗，除计划经济时期南宁市郊的一些生产队按文件要求，划拨出一片水田改种甘蔗以供应糖厂做原料蔗，以增加集体经济收入外，一些农户只在缺肥少水的畲地或闲散地种上几畦，但缺少管理，也都是“黄头死颈”(平话)枝杆枯小收成不好。

史证，远上百色一带，下至邕宁八尺江那莲圩以上的种蔗区，清朝以来，蔗农用土法压榨煮制色泽黄亮的黄糖片，通过水陆两路运抵邕州码头，批销各商号、店铺，是当年邕州白砂糖稀缺金贵年代，邕州城乡居民群众非常欢迎的土特产。

南宁市郊区史上是“以粮为纲”的稻作区，因此，把南宁郊区广大稻农所说的平话归纳为“蔗园话”，是不准确恰当的。

莫龙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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