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绵绵 □张国荣 （百色）

 

20世纪70年代之前，我的故乡德保县马隘、巴头、敬德一带，未婚男女青年之间盛行一种奇特而令人回味的交往方式——“交情意”（男女青年为增进彼此间的友谊而相互赠送最能代表其心意的物品。一般来说，男方赠送新买的头巾，女方则赠送自制的黑布鞋），虽说这是一种隐性的交往方式，其起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但如今想来，仍是一道浸润故乡泥土气息的远逝风景。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赶圩说起。其时，每逢马隘、巴头、敬德圩日，屯中一群男青年在赶圩途中，不期而遇某屯一群漂亮的女青年，男方先是热情问好、寒喧。后即组团引吭高歌，用当地山歌去试探女方的心意。过程是这样的——

男方唱：1

 

2

 

3

 

4

 

5

 

6

 

7

 

8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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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12，波最情意楼色更。

（意为在这群人中，没有一个和我交情意的人）

女方唱：先四先领勒念哥，闻给多路真盆云。

（意为很久以前就想哥了，今天共走一条路真像梦一样）

男方唱：值呀相楼梅缘分，孟杯生活更风敏。

（意为倘我俩真的有缘分，那么未来的生活更美满幸福）

女方唱：感谢闻给麻冬芽，孟杯推踏更梅仍。

（意为感谢今天来相会，日后我们做活挑担更有力气了）

男方唱：值呀侬果想奔杯，大家交情意啰呀。

（意为如果妹也这样想，那大家就“交情意”吧）

当男方知道女方同意“交情意”后，便各自分头去找自己心仪的对象，然后双双避开众人，窃窃私语，卿卿我我。暗中约定赠送布鞋和头巾的时间和地点。

从圩上返回家后，女方便利用工余做“柏”（用烂布头糊成布板）：拾掇已破旧得不能再穿的旧衣服，将之剪成巴掌大的条条块块，然后用米糊将布头一层一层平展展地粘合抹匀，放在灶前或墙头上晾干，再剪成鞋样。在纳底之前，又把剪好的鞋样粘上新买的白布（一般最少要粘三层），再用精致的白棉布齐齐地饰好边，末了平整整地压在大石礅下。这样，又平又厚的布鞋底子便做成了。接下来，便是纳鞋底了。这是一道繁杂的手工活。心灵手巧的姑娘，先是将自家种的麻砍了，再趁其未干将里层好麻取下晒干，然后搓成一团团细绳，利用晚上或集体开会时间不停地搓线。姑娘们纳鞋时拉动麻线的声响，富有节奏，悠长深远，其情形可谓赛过当年延安纺织大生产运动。待纳完鞋底，一些姑娘还按照自己心中的吉祥图案（如凤凰、木棉花等），将其用丝线结打在鞋面的背里，以寄寓自己的真情实意。

到赠送物品（布鞋、头巾）那天，男方要早早在商店里买上一张漂亮的头巾，再蒸一笼五色糯饭，倘家庭条件允许，还要配上约重1斤半的腊肉，然后将之与头巾放在一个小篮子里，送到事前约定好的地方（一般是在圩上某个隐秘的地方）交给女方。女方则将一双自制的平整整的黑布鞋用纸包好交给男方。双方会互诉衷情一会儿，便在情意绵绵的氛围中进行这一次难忘的交往。那时，故乡不少未婚男女就因此而终成眷属，我家隔壁的五叔即是其中之一。

20世纪70年代后期，特别是改革开放后，自制布鞋在乡村的记忆中渐行渐远，而随着如今农村男女青年交往内容，方式的多样化和开放性，故乡的男女青年“交情意”这一交往方式绝迹了，这无疑是时代的进步。今日我重提它，是对这道文化风景的怀恋，对心灵手巧、自制布鞋女人们的怀恋，对乡村土地气息的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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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德保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