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河横着穿过横河前者是一条河后者是一个村十年前我还

横河横着穿过横河。前者是一条河，后者是一个村。

十年前我还算青春，为这里作过一篇诗意朦胧的《横河向晚》，只有最末一句是写实：“横河，是大别山区岳西县来榜镇境内的一条河，或一座村庄。”岁月如今已然沧桑了，以采风的名义再赴横河之约，望河看村的人鬓将星星也，横河山川胜概依旧其奈何？甚至，因为建设美好乡村，颓墙草厕代之以丽瓦飞甍，当年粗朴的黄毛丫头蜕变成了婉妙的乌云少女。这个比喻实在有些俗不可耐，换个说法吧，横河恰好是我想象中终老之地的样子。

横河水淙淙，泠泠，无辜坦然地流过村庄，不知其来源，也不知其归处，四围青山如翠玉环璧，谦让出一块太极形的盆地给水，山里人家夹河筑屋栖居，与鸡犬牛羊一起过日子。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再多就是败笔了。当年董小宛因色引祸避居黄山两月，后来她对夫婿冒辟疆说：“新安山水之逸，在人枕灶间。”横河山水，岂不也在村人鼻息之间？

水是村庄的眼眸，若无那秋波娇娆一转，再好的大地也是生冷的铁。古人造字大不可解，“村庄”有寸寸紧挨着的树木，有广袤丰饶的土地，怎么能没有水？“庄”字左侧加个三点水，应当更完美一些吧。沿着横河左岸信步，我这样信马由缰地想。

横河广可二十步，四野开阔，秋水清浅，水底的鹅卵石和细砂皎皎然。我很想奔过去洗一洗手脚以及满面的风尘，但河里有六七只鹅鸭在捉鱼吃草，我怕打扰了它们的日课。事实上它们也不见得就欢迎我这样的不速之客，因为它们偏头扭颈打量我的样子，像一串斜着的问号。说实话，我很喜欢它们这种冷静的拒绝的样子，让我想到骨气。我从前也与它们一样骨头瘦硬，只惜现在疏松了许多了。

河床里布满圆滚滚的石头，大者如屋，小者如拳，如荒古的兽蛋。两个浣衣的妇人跪在石头上捣衣，棒棰啪啪啪一片子响。一个壮硕的脸面酡红的妇人在田里扎稻把，笑得像山里的春天。一个穿对襟布褂的老妪领着个三四岁的女孩子儿，佝着腰在菜园子里摘辣椒，奶孙二人不时喁喁私语。千百只瓜蒌垂在瓜棚下面，皮囊泛着黄。一户人家廊檐下堆放着十几只大南瓜，一只黑猫在上面坐禅。这个名叫横河的村庄，一切都是我从前熟悉的样子，叫我心里瓷实安妥。

三道山、三道河在横河的下游，早已是远近知名的景点了，许多的摄影人把它们拍得像《阿凡达》中的幻景。它们也实在是奇幻的，横河在这里腰肢三扭，如玉带三折叠，玲珑娟秀，三道青山围而不关，貌似阻碍，实是卫护。不如叫“河山三恋”吧。如果在其中一座山的松林幽密处筑一座亭子，再在河中放一只木船，邀三五同道把酒临风，吟啸其间，想来其快意风致可直追古人。

站在三道山河处，抬眼可望明堂山。据说汉武曾在那里设祭拜之“明堂”，以成封禅古南岳天柱山之礼。天柱山与明堂山遥遥相望如情侣，古有“两山竞长，相约为偶”之说，天柱山古称皖公山，明堂山则为皖母山。横河村处在明堂山麓，凭地理之便和“母亲山”因缘，来榜镇仁人志士正致力将横河打造成明堂山下第一村，挖掘与弘扬母亲文化。立意远而厚，叫人同起襁褓之思和感恩之念。

吾兄天南主政小镇有年，颇有治绩，其规划版图中，横河将是一个母亲文化游的风景区。横河有其姿质自不待言，心底里又愿其如横河之水，因势赋形，保其原貌，长存古风。张宗子记西湖旧时火德庙云：“北眺西泠，湖中胜概，尽作盆池小景。南北两峰如研山在案，明圣二湖如水盂在几。窗棂门臬凡见湖者，皆为一幅图画。小则斗方，长则单条，阔则横披，纵则手卷，移步换影。”心向往之，私下也以水墨丹青期许不远之横河，以“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里煮山川”瞩望天南兄。

小镇诗人张泽润先生说，横河还有古经庵、灵音寺、黄公庙、观音庵、竹音庵、泗洲庙、芹溪诸胜地，尤其是大石浪、小石浪，千米高山上的河谷里有无数巨石如水浪纵横，蔚为奇观。颇神往，期以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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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慧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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