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后窗是我在望江司阁村房间的后窗。下面是邻居的菜园地,沿后墙和贴齐西山墙栽了一排樟树。樟树已经很高大了,超出了我所住的这个二层小楼。我住在二楼,正好在它们的树冠下。樟树到秋冬虽然也有落叶,但基本上是常绿的。于是我的后窗便终日投射着阴阴绿意,后窗朝南,即使在酷热的夏日,伴随着绿意进来的还有浓浓的清凉。
我喜欢站在后窗,沐浴着这绿意与清凉。曾不自觉地想到离此不远的刘大櫆回忆他父亲刘柱的一段故事:“吾父读书于居室之东偏,右树以桐,左植以蕉。吾父兀坐其间,几席衣袂,皆为空青结绿之色,因命之曰缥碧轩。已而吾父得足疾,蓐处者二年。疾稍愈,间至其中,则向之所植蕉皆已荡为清风,而桐惟一树存焉。笑曰:‘是恶睹所谓缥碧者乎?虽然,学以致其道,而闻道者未见其人,求安之心害之也。吾分之所当为,吾求而不得,则虽处高堂,层台曲沼,其亦何裨?求而得之,则虽在苍烟、白露、圊秽之中,皆以缥碧视之可也。奚必区区于是哉?\’”我岂不也可以把自己的房间命名为缥碧斋。但我又肯定会比刘柱幸运,在司阁的三年中,我想这些树肯定不会被砍去,我将一直沐浴着这些空青结绿之色。转而一想,即使这些树砍去了,又该如何呢,没有空青结绿的缥碧,难道眼前不会呈现另一番情景。刘柱太执著了,执著很了,如果失去或不得,就得失望,就得寻求心理安慰。心理安慰进入理性层面,于是“道”和说教就出来了。你看,刘柱本来是失望的事,一自我安慰,事情就来了个反转,不仅反转成求道,而且反转成了对儿子的成长告诫。而且儿子正是在父亲这一告诫之下,后来成了桐城派二世祖。
想到此,我常常在想象中对前辈深深一揖,小子也领教了,但又会在心中说,本来是好玩的事,凡事都要往道上靠,就不好玩了。
而我之喜欢后窗,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喜欢树中那些活泼泼的小鸟。
它们——我已经把它们当成了我的好伙伴。
他们太多了。一到傍晚,他们都回来时,常常一个树枝会站着两三个,稍细一点的枝头,会经不住他们,不是被压得一颤一颤的,就是弯成了弧形。刚一站下来时,他们都会扯着嗓子叫,有的是对着同伴头一点一点的,有的是自顾自伸直了脖子,好像一天有太多的经历感受或者喜悦或者失望或者自豪或者愤懑之类要抒发出来,一直要到叫累了或者叫完了,他们才会停下来,蹲好,和同伴一起,各自把头回伸进翅膀下,静静地睡去。我曾想,他们就这样睡去,会不会一不小心一失足而摔到树下摔个嘴啃泥呢,人类肯定不行,鸟亦有鸟道,鸟亦有比人类强的地方,万物要是没有比人类强的地方,岂不早就被人类给灭绝或被自然本身淘汰了。当然在这个正常场景下,也有偶然的场景发生。几个正热烈地谈论着或歌唱着,突然一个家伙从外面冲了进来,非要在这个饱和的树枝上占据一个位置,那几个家伙根本没想到,一受惊吓,只好惊恐地飞起,然后便不知飞到哪个枝头上去了。这个新来的家伙,不知这是他原来的势力范围,还是为自己找到了或独占了一个枝头而骄傲,一站下来,抖抖翅膀松松羽毛,便以睥睨一切傲视众鸟的架式开唱了。还有就是两个家伙说着说着,说出情感来了,那场景还是挺好玩的,我又说了个好玩,是真好玩,两个家伙的头朝对方,不停地交互地,叫一声低一下,这大概就是互相讨好吧,那时我就想到日本人多礼的鞠躬,那时我就想到关关雎鸠,为什么非得用关关雎鸠来比兴求偶呢,这是有自然实证的——越叫越近,小鸟也会接吻啊,你看他们的嘴叫着叫着就交接到了一起,尖尖的喙触着对方尖尖的喙,轻轻的,也是迅捷的,我想恐怕也是人类所形容的甜蜜的。当然也有很野蛮的家伙,两下一叫,便朝对方身上扑去,对方有的害羞,有的扑腾一下翅膀朝枝头另边让两让,有的跳到旁边一枝,但尾巴会朝这个家伙一翘一翘的,似又在引诱,有的看那个家伙不过来,又只好乖乖地跳回来……
你看真好玩吧。
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后窗看着它们。
它们有时也会静静地看着我。
大概是树枝太挤了,或者干脆就是把窗栅栏当成树枝了,有的也会飞到窗栅栏上站下来,看到纱窗后一双眼睛——人类眼睛,它们不会知道这是人类的眼睛,它们只知道这不是它们同类的眼睛,尽管我是笑眯眯的看着它们,当然它们也不理解什么是笑眯眯,会一展翅膀一个翻身冲走,有胆大的,如果感到那双不明的眼睛并没有追赶它们,又会飞回来,再次飞回来,这双眼睛它们不怕了,为了进一步熟悉它们,它们有的还会稍微歪着头,朝里面朝你对视一会。这以后,这只这几只就真的把窗栅栏当作自己的领地了,当然它们来时,还是会朝窗内的我的眼睛看一下对视一会。公冶长会鸟语,是不是就是这样学会的呢,此时我假如会鸟语,该多好,同他们打声招呼,岂不是真能成为朋友,人类同鸟们相隔的那层纱窗岂不真可以不要。孔子看到野外自由飞翔的小鸟曾羡慕地说,得其时哉。之后,他老人家竟把公冶长收为女婿,是不是想请女婿把自己的羡慕转告于鸟,想问问它们是如何得其时的呢。
遗憾的是公冶长的绝活没有当成非遗给保护传承下来。
但何必非要会鸟语,你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它们,它们就那么天真地看着你,尽管是无意识的,人类不也和鸟很容易走近么?
天人其实是很容易合一的。
突然间一个激灵,刘老前辈回了我一个揖:小子,你怎么也说到道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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