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籽涨价了,真怪,原来它是很贱的,没人理。秋天来了,桐籽果会“扑哧、扑哧”往下掉,落在地上,像小牛的屎。几天风吹日晒,如童子卵般硬,踩在上面,硌脚。童子卵不能踩,缺德,犯法。
我家那地儿,多桐树,却不叫桐城,也不叫桐山。这儿一片,那儿一片,多得是。春天花开如梦,于树下想爱情,挺合适。我的一同学,大学教授,议及家乡,总喜欢说桐花。开花那阵子,他驱车数百公里,回来看。在树下喝酒,还大喊大叫,拍屁股,疯子似的。我们给他起外号:桐花疯。他听了,不恼,傻笑。
桐树粗枝大叶,身上光溜溜的,有点流氓相。花开之后,球球果就长出来了,硬戳戳的。用指甲掐它的皮,会冒了青水,闻它,好像有腌菜坛子味。夏天,我们摘桐叶,用它包着酵面进蒸笼,馍熟后,有股怪怪的清香。
年轻那阵子,我爱读书。读沈从文,能看到他写的桐花。湘西河上,他看桐花,吃腊肉和小饼子,还给张兆和写信说,“一面看水,一面想你”。他把桐花想象成美人了吧?谁知道呢!
我捡过桐籽,白露过后,桐籽果由绿变红,不知哪天就掉了下来。用筐篮装了,堆在墙角边。冬日闲,扒出来剥皮,露出黑黑的桐籽米。剥桐籽很脏手,小时候我不愿干,常被父母骂。说我游手好闲,将来要累断脊梁骨的。
桐籽用来打桐油,桐油用来油划子、脚盆、棺材等等吧。我见过几只划子,泡桐树的,木质很松,但上过桐油,坚硬得很。人往划子里一站,感觉四野广大,有指点江山的冲动。我也见过桐油棺材,人死了,装进棺材里,拉到土里埋了,坟茔就坐落在桐树林里。也算一户人家吧。
死桐树,是良薪,用来烧火,好得很。我当年卖过柴,挑柴站在街边,等买主。有人来了,用脚踢我的柴,问价格,挑精捡肥的,激得我满腹怒火。日子好起来后,我不卖柴了,还买柴烧。遇到卖柴的人,我跟他斗智斗勇地侃价,但我绝不用脚踢他的柴。
死桐树上容易长菇子和耳子,菇子乳白色,夏季常见,味道挺鲜,可炒食,也可打汤。耳子个大,黑中泛红,背有白毛,吃到嘴里,特别脆。前些年,一位乡间能人,以桐树为原料,种耳子,我买了一斤,回来当菜吃。吃完再去买,说没有了,被别人买光了。害得我一阵懊恼。
桐城有个六尺巷,我去过。之所以叫桐城,据说当年桐树多。我去那里,没怎么看到桐树。当地人热情,让我吃“水碗”,还看老街。我想买桐城派的书,被告知没有。我嘴上没说,心里不信。
翻看我们这里的县志得知:当年本地桐油,通过舟楫运至淮河渡口,跟那里的人交换大米白面。山里桐树多,但田地少,且贫瘠,缺粮。我小时候,家中为节省米面,晚上常吃蒸红薯,直吃得肚子咕咕叫。
有米有面,多么幸福啊。这么想来,我对桐树的感情又增进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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